假皮浸了血,又浮出来,方夫人自己扯开了,她面周疤痕一圈,唇上带着胡须,女面男面已难分清,“我错?那我为何错成这般?”她双眼望望周遭女子,又望向白骨,“你知道虎头山的女人是怎么来的吗?”
虎头山的女人都在哭,地上已经有很多尸体,白骨浑浑噩噩地摇头。
“二十年前,女婴出生就被溺死,溪河不过一锅肉骨汤。有了白骨魔头后,生女者皆被弃。他们说她们肚子不行,就把她们丢了。女人越贱,他们纳妾丢女就越容易。”方夫人把最后的事实揭穿,愤怒随着鲜血涌出她喉咙。
血液就堵在胸口,让白骨难以喘息。
“可这些在他们眼里这都称不上是罪,满城通缉令不是抛妾弃女,而是杀人放火,夺人权财。我何尝甘心,这世道下的女人成为了病!”
她用尽力气嘶喊,声已坏,皮已毁。
周子颢再次举起了箭,白骨起身去阻,被李将军射中腿。
同时,方夫人被周子颢一箭穿心。
人死透,眼珠就像死鱼般对着白骨。她们的死态堆在白骨眼中,腿上的利箭贯穿了肉骨,白骨身子又凉又痛,从心底穿到脊骨,“你骗我!”
“我又没说不杀你们。李将军,剩下的你玩,问起来就说是白骨魔头行恶。”
有白骨魔头在,行恶就是那样简单。
“平日跟着庄主没什么滋味,爷可比那庄主厉害多了。”李将军摩拳擦掌,瞧着白骨上下打量。
周子颢带着江湖各派退身而去,他悠悠持扇,仍谈笑风生。
背后血地又何妨?只不过玩了一场戏耍的游戏,手握天下的他,将生死戏弄于手中。
满天飞箭,一地血流。
李将军仍在玩一场声东击西的游戏,不管白骨去哪里,他都会让她看到鲜血。
女人们在哭,孩子们在哭,而笑声只来源于兵将。深林若野兽包围,白骨不清楚周围是什么,她感觉处处是怪物。
“虎头山以后会有很多女人,你乖乖跟着爷,爷考虑让你只伺候爷一个,高兴了娶你当小妾。”
四周再次传来起哄声,连着天地都在震动。
脚底是血,眼里是女人们的惊恐,耳边是遍天的哭声。师傅构造的美好世间再度被撕破。
小妾到底是什么?白骨回忆着山间村落,回忆着每一个人。虎头山上的女人都有女崽。也就是她们给男人生了女崽,就一起被丢掉了。
她们唯一之错是生为女子又生女子,这就是师傅隐瞒的事实,被丢掉的只是女人。她们被血淋淋地欺凌,那称之为小妾。
箭又出,白骨甩鞭挥下箭。她眼眉一转,血就溅上,她亲眼看到利箭穿破自己的右臂。
失衡倒地,铁鞭落手。
箭就像巨大的钉子,把白骨直直钉在地面。她难以行动,侧着身要去拔箭。
李将军翻过她,又拿箭扎入她左臂。
枝叶密不透光,笼罩林间生灵,唯是十丈金佛望世间,佛眼不见恶,恶在佛像后。
“等虎头山清理干净,我们就在这儿建最大的金库。”悠悠公子缓缓行,举扇仰金佛,扇风刚起,利箭穿过,直入他右眼,身旁江湖人皆逃之夭夭。
前头是身穿兵甲的公主,她手持弓箭,骏马奔驰,带着兵将和众僧冲破深林密叶,“说,你把人带到哪儿去了!”
眼前迷雾一片,血腥直涌出喉,明明是深林,白骨却见光照亮眉心,可她睁不开眼睛,唯独师傅的身影清晰可见。
“白骨,不要下山,山下都是恶人。”师傅以前就是这样告诉她的,现在依然这么与她说。
可他们为什么是恶人?
师傅闭口不答,总是如此。白骨又很傻,以为天下只有女人,到了年纪生下像她们的小崽。师傅从来不纠正她,乃至后来看到了男人,也一样以为他们会这么生小崽。
世上没有白骨以为的这种事。白骨到现在才有个意识,她和其他女人一样,是被丢掉的小妾。是她忘记过去,是她身边没有小崽,是她总和师傅一起,才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
师傅在虎头山抹去了她们的苦,今朝全部重现。
血泊里好些女人在哀求,“不要杀我们,我们愿意伺候你们,给你们当牛做马。”
可油腻将军说,“天下有的是女人,你们周公子不放心。”
利箭穿过她们的血肉,鲜血舐过白骨的口舌。白骨眼角很酸,好像有什么要从她眼里流出。
油腻将军捏上她的脸,将血擦在她脸上,血味更浓了。
“爷送你一回去极乐。”他说着解开了盔甲。
白骨如木偶般被钉死。红衣被血染透,湿冷至极。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小黑害怕洗澡了,因为真的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