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这一晚之后,好像有什么在悄然发生变化。
普劳德斯塔忽然明白为什么是闻卿,偏偏是闻卿。
录像带中的闻卿充满防备却又侃侃而谈,可是他一眼就看出了她在镜头前的伪装和谎言,她将自己包装成一个优秀完美的形象,自如地坐在镜头面前,漆黑又清澈的双眸中尽是纯粹的野心,无情地做出了一样的弑父选择。
可她又是完全不一样的,闻卿有清晰的底线和几乎任性的好恶,她并非纯粹的利益脑袋,在面对那张与他站在一起的照片时,终于流露出最真实的意外与慌张,然后说他们之间只是朋友。
之后的夜晚,普劳德斯塔又数次梦见了同样的场景。
只是,他成为了他的父亲,而闻卿则成为了他。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俄狄浦斯情结,普劳德斯塔不知道这是否有关他们彼此间身处地球两端导致的文化差异,还是这本就是闻卿身上独有的特质,但显然她从不甘心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最多不过是在短暂地依附后又毫不留情地离开,借力却又独立自由地生长,不断向上。
或许从最开始,普劳德斯塔便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亦或者,一切真的只是最纯粹的偶然,是她的独特令他变得不仅仅只是不甘。
代理司法部长的工作非常繁忙,再加上他还有针对于卡梅隆集团和珀杜药业的计划,普劳德斯塔真的很难有多少空闲。
他原本打算尽快在李查德与凡妮莎的婚礼前搞定这一切再光鲜亮丽地出现在闻卿的面前,和她重新谈条件,因此普劳德斯塔始终没有主动联系她。
但现在,普劳德斯塔已经意识到,他口中的新条件也依旧不可能令这样的一个野心勃勃、无情又倔强的女孩满意。
此时距离李查德与凡妮莎的婚礼还有两个多月,犹豫很久,普劳德斯塔终于还是忍不住从手机中翻出了闻卿的号码,拨打对方的电话。
“嘟嘟嘟——”
短暂的忙音之后,便是一道机械的女声提醒。
“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普劳德斯塔皱起眉头,从抽屉里拿出了另一个没怎么被使用过的手机,再度拨打过去。
“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一连又试了两次,最后普劳德斯塔已经烦躁地将脖子上的领带胡乱地扯开,他抬起手,解开手腕上的扣子,抬手间露出泛着青筋的有力手臂,将电话打给了凡妮莎·朗沃斯。
事实上,他们之前并没有直接的接触与联系,即便他们同属于一个圈层,凡妮莎还是李查德的未婚妻,但普劳德斯塔过去一向是忽略她的。
一个即将永远被豢养的金丝雀,连投去目光都是一种浪费。
可偏偏,普劳德斯塔此刻还是给她打了电话。
“……普劳德斯塔部长?”
凡妮莎沙哑性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但他却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闻卿是不是换电话号码了。”
电话那头的女孩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忽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轻笑,果断地开口道,“是。”
“——把电话给我。”
这或许是普劳德斯塔在父亲去世之后经历的第二次拒绝,豢养的金丝雀突然用力地啄了他一口,即便这对于凡妮莎而言可能是她最大程度的反击,但她还是坚定又脆弱地开口道,“我不会给你的。”
但普劳德斯塔并未将这种程度的反击看在眼里,而是不耐烦地开口,“你可以向我提一个条件,你不想和李查德结婚,是吗?”
“……是。”
凡妮莎愣了愣,发出了一种艰难而又无声的喘息,可令普劳德斯塔惊讶的是,她很快将情绪平复下来,缓缓开口。
“我确实不想和李查德结婚,但即便不是李查德,也会有别人。我拒绝你,只是纯粹地不想把闻卿的号码给你,你不该再打扰她的生活。”
普劳德斯塔垂下暗蓝的眼眸,长长的睫毛阴影遮挡着他深邃的眼窝,只是无声地呼吸。
雄性动物还有一种天生的本能,就是感受到对自己有敌意的对手。
凡妮莎·朗沃斯并非雄性动物,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脆弱地不堪一击,可偏偏是这样的一个女孩,竟然也会为了闻卿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凡妮莎,我还有很多种获得信息的渠道。”
电话的另一头,女生的呼吸好像突然停了下来,脆弱地抽噎着一般,短促地吸了一口气。
“所以……祝你和李查德的婚礼顺利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