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两三日,他未曾进食过,只喝了几回水而已。
很快,他咳嗽得越发厉害,手上的冻疮也开始发作,又痒又疼,似有无数蝇虫在里涌动。
早起,雪停了,狱卒又端来饭菜来,照例唤他一声,未见他应答,也没有多想。直至晌午还未听见咳嗽声,狱卒心下一慌,立即掏出钥匙进门去看,才发觉他浑身滚烫。
“郎君?郎君?”狱卒猛唤几声,颤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急忙冲出门喊人,“快去禀告!萧郎君发热了!”
大殿外守门的内侍一听是萧青棠生病,哪儿敢耽搁,慌忙传话进去。
“陛下,萧郎君病了。”皇帝的身边的内侍低声传达,偷偷抬眼往上打量。
皇帝眼还盯着条案,手中的笔却停了:“病得如何?”
“早前一直是咳嗽不止,今早发热了,昏睡不醒。”内侍又偷偷打量一眼,“生死难料……”
皇帝啪一声放下笔:“传太医。”
内侍立即起身:“是。”
“慢着,再叫人将他抬来这边,快去!”
内侍一顿,又迅速退下,跑去让人办。
萧青棠被人送来时已气若游丝,匆匆忙忙便被送进殿中,等缓过神来,众人才就着灯光瞧见他手上脸上的冻疮。
脸上的还不显,耳朵和脸颊有一些,手上的却极其严重,疮已破开,在往外冒水。
“这才没几日,怎就生了冻疮了呢?”内侍喃喃说出皇帝心中所想。
太医答:“或许是曾冻伤过。冻过一回的人再冻伤总比未冻伤过的容易。”
“可郎君一直好生养着,能在何时冻伤呢?”内侍悄悄瞥皇帝一眼,自问自答,“兴许是去岁在城外寺中冻伤的,寺庙后山山高天寒,难免冻着……”
“为了个痴傻的女人违抗圣旨,他咎由自取。”皇帝皱着眉头看着那伤口,低斥一声。
没人敢接话,太医挪跪至床边,扶起萧青棠的手腕:“劳烦内侍您将郎君手扶着,臣为郎君上药。”
内侍托起萧青棠的手腕,那手中握住的香囊也随之被带起。
香囊针脚又松又散,不必多想,便知是哪儿来的,皇帝看得恼火,怒声道:“将他手里的破东西扔了!”
内侍咽了口唾液,小心翼翼掰萧青棠的手指,却不慎碰到他的伤口,疼得他眉头紧皱,脸色微白。
“要不罢了?”内侍试探一句,“这样也是能涂抹药膏的。”
皇帝未说话,已是顺着台阶下了。
内侍识眼色,紧忙叫太医上药,又闲话几句:“郎君这伤何时能好?”
“说不准,若是养着,不出两三日疮口便能结痂转好,若是不养着,再严重一些,这双手恐怕都不能再用了。”
内侍一怔,屏息凝神,分明察觉身后气压陡然低了一些。
“快上药!”皇帝急声吩咐,往床前又走近两步。
“是。”太医低垂头颅,仔仔细细将药膏抹上。
那药膏温润,化入伤口后像一层温暖的棉花护着,萧青棠病糊涂了,意识不清,还以为回到了去岁,姜溶给他抹冻疮药的时候。
他挣扎着想要睁眼,恍惚之中好似瞧见姜溶坐在床边掉眼泪。
他赶忙抬手,指尖似乎已经触碰到她柔软的脸颊,轻声哄:“溶宝,莫哭了,我无碍……”
第77章
那一句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听见了,再一看,却见他眼还闭着, 只是渗出些泪来。
自个儿伤成这样都没哭, 却因心疼女人落泪……
内侍怕皇帝又要发脾气,赶紧和太医找了话说:“郎君这是?”
“应当是烧糊涂了。”
“可有大碍?”
“须得退热,药应当已煮好了, 喝了药, 再扎针试试。”
太医是个不紧不慢的性子, 回了话才缓缓起身去端药,皇帝看得焦急,忍不住骂:“动作快些!”
“是。”太医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一下。
扎针、喂药, 慢慢地,人不再稀里糊涂说话了, 眉头也松开, 睡得安稳了。
外面风雪小了许多,但天却更冷了,殿中炉火灯光未曾断过, 略有一两日,床上的人睁眼了。
他有些迷糊,以为在那个乡间小院里,撑着眼皮看了一圈, 没寻到姜溶, 只见内侍站在跟前, 才缓缓记起事来。
“郎君,您醒了?”内侍弯着身看他。
他闭了闭眼, 动了动干涸的嗓子,沙哑着声音问:“几日了?”
内侍端了水来:“初二,前日是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