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说了今日不得空, 就等下回吧!下回做什么玩儿呢?
她一认真思索,困意儿便走了些,仰起脸细瞧皇帝,瞧她给拾掇得妥帖不妥帖,瞧着瞧着又美滋滋的:真是哪哪儿都出挑。古籍说娲皇氏“抟黄土做人”,想必十中总有一二,要捏得额外精细些。
惜乎眼前这位是个不要人夸颜色好的秉性,拍马的话得审慎些说。仪贞便三缄其口,闭紧了嘴,只冲他笑了笑。
她成日里惦记这个标致、夸赞那个可人,其实是丈八的烛台,照不见自个儿。分明是一副端正明丽的好相貌,兼有一股未脱尽的稚气,尽管傻不愣登吧,落在长辈们眼里,倒是招人稀罕得紧。
这笑模样也甜。恰如没长苦芯儿的鲜莲子,清新脆生的无一处不合意。
皇帝有点抑制不住,弯下腰去,在她微扬起的嘴唇上亲了一下,随即强装得若无其事,大步走了。
仪贞大惊失色,红着脸看着他走远了,方才迟愣愣地摸了摸嘴唇:昨儿晚上嘬得狠了,现今还没完全消肿,丝丝的疼,这倒是其次的——她没漱口呢!
所幸他没往里探,不过蜻蜓点水的一记。仪贞到底没心思睡回笼觉了,亡羊补牢地起身让人取猪鬃牙刷儿和牙粉,势必要擦出吐气如兰来。
实则宫里面历来讲究这些,饮食上亦留神,真是一睁眼没洗漱的时候,嘴里也不会有什么味儿。仪贞无非是在天仙儿似的人面前,不甘太落下风罢了。
送牙具进来的是慧慧。她昨儿见着这含象殿里连个宫女儿都没有,怕仪贞不方便,特意留下了,谁知这时候进来,但见仪贞寝衣穿得齐齐整整,一眼就知什么也没发生。
着实叫人哭笑不得。含象殿里没有宫女的住处,孙锦舟听见说她来,陪着在茶水房里坐了一夜。二人对灯闲话,说起寝殿那二位,一个傲一个呆,不知道多早晚能成事儿。
慧慧当即便啐了他一口:“你自己作死,别捎带着我!”孙锦舟知道她和皇后贴着心,忙不迭地围着人说了一筐甜言蜜语,什么肉麻来什么,总算把人哄消了气儿。
这会子又不免感慨 :姻缘这事上,真没个准法可循。像自己,不还跟了个太监?
伺候着仪贞梳洗打扮过,两人结伴儿回猗兰殿去,仪贞尚说:“早膳别吃甜的了,有沉香熟水没有?檀香或者速香也使得。”
她其实不太爱喝这些木香味儿重的饮子,今儿突然转了性,还是因为…皇帝嘴里有股鸡舌香的味道。
慧慧不懂自家主子琢磨着吃食怎么也能害起臊来,一个趔趄险些崴了脚,连忙把人给搀紧些,小心留神地回了自己宫里。
猗兰殿里沉香、速香都是现成的,这饮子做起来也不难。仪贞垫巴了两口椒盐酥,就来看蒲桃焙香。
她选的是一只小香炉,将两块沉香放在上头,慢慢烘着,直到看见淡淡的轻烟逸出来,便拿一个口径恰好合榫的茶瓶倒扣上去,等香燃完,香气便尽数收进瓶中了。
这时候将另一座炉子上的滚水提来,冲入其中,沉香熟水便做成了。
仪贞接过蒲桃斟来的一盏,先赞了一句风雅,而后细品了品,仍旧喝不惯。
她老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眼下四五双眼睛盯着她,叫她怎么评价:不像陛下那个味儿,她喝不下啦?谢家的脸已经不够她丢了,要连李家的一道儿饶上?
正在这么进退两难的褃节儿下,外头有人来通禀:武婕妤来请安了。
仪贞从没像今天这么待见过武婕妤,立马让传,一面笑道:“婕妤来得巧,也请她尝一尝。”
武婕妤万万没想到,能受猗兰殿这般热忱的招待,来时那点儿犹豫消了不少,定下心来,给仪贞行了礼,告坐接着茶,说:“今日是六月六,晒衣翻经猫狗洗浴。妾想着午后暖和了,也给玉团儿洗一洗,娘娘若愿赏脸来瞧个有趣儿,妾好将贵妃一并请了…”
玉团儿便是她养的那只淘气猫,前番扯散了贵妃的“雨霖铃”,当时没个说法儿,后来武婕妤又听说贵妃竟然吐了血,又养了这几日,到底过意不去。没脸径直上华萼楼去,先来试试能不能借仪贞的情面。
仪贞忖了忖,照太医的说法,沐昭昭年轻,并没伤着根本,静养固然要紧,时气好的季节也该多到外头活动活动,心里方能开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