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再提’四个字,孔疏说得尤其重,仿佛从喉咙深处绞出来,管坊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件事该烂在肚子里,他讷讷点头,“对,对!和咱们没关系。”
到底是什么事不能再提,两人彼此心知肚明。
他们对视,眼底都写着,会把秘密带到坟墓里。下一刻,送药的马车辘辘驶来,管坊调整表情,转身时又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然而看见驾车的人,他表情瞬间变了。
白旭——越惜虞的驸马、京城有名的烂人、那件事的始作俑者,正坐在车辙上,眯眼冲着两人,笑得恶劣不怀好意。
……
“陛下封锁城门、非诏不得随意出入。驸马爷不好好待在公主府,反而私自穿过内城门,来到这破药堂所为何事?”
送药的人刚走,管坊便迫不及待拽着白旭到后院,言语还算恭敬,但表情动作怎么也算不上好。
“管兄何出此言?如今京城有难,我也是想出一份力。况且管兄孔兄高中,我来祝贺也是应该的。”白旭佯装讶异,摇头晃脑开口,脸上虚假的笑始终没断过。
白旭此人,内里烂透了,偏偏有一副好皮囊,剑眉凤眼立在那,真有点高门公子的风流劲儿。他也是凭这幅相貌骗过公主,又借驸马的身份混入世家圈子,最后竟得了太傅的青眼,和他们这群太傅弟子逐渐混熟。
想到前因后果,又被对方四两拨千斤怼回来,管坊忍不住想发火,倒是孔疏声音阴沉却直接地开口,“你想要什么?”
“不愧是探花郎,果真慧眼如炬,”不轻不重夸了两句,白旭话锋一转,笑眯眯开口,“二位在殿试拔得头筹,又领了朝廷差事,自然是前途无限。哥哥也是没办法了,实在是手头有点紧,不得不求到两位这里。”
管坊忍不住惊讶,“你怎么会缺钱?你不是刚……”后面的话没说完,被孔疏咳嗽声打断,才堪堪收住。
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白旭眼神一沉,“府里来了两个丫头,可恶得很,不知怎么骗得惜虞和我生分了,说要查账。”
白旭没说实话,越惜虞不只要查账,而是察觉她的嫁妆少了,要与他和离。对方似乎铁了心,甚至要请皇后娘娘撑腰,若非突发疫病,这件事已经闹起来了。
白旭不屑又有些心烦,真不知道越惜虞闹什么。
皇室宗亲,当然不可能和离。但大申律法规定,出嫁后女子对嫁妆有支配权,虽然大部分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偷拿嫁妆的事情一旦传出来,绝对会被所有人嗤笑,世家也不会容他。
越惜虞现在不见她,所有事都由两个丫头传达,白旭不得已,只得先把那笔钱凑齐,稳住对方,大不了以后再哄回来。
但现在,这笔钱还得凑。白旭大手大脚惯了,哪有什么积蓄,情急之下想起来某件事。恩人有难,这些世家公子当然要帮一把,不是么?
想通之后,他贿赂城门守卫,借送药的名义找到他们。首当其冲,自然是家世最好的孔疏了。
孔疏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愿和对方多纠缠,问道,“你要多少?”
白旭:“十万两白银。”
“十万两?白旭你疯了?”
管坊惊了,正一品官员一年俸禄才几千两,而京城出现疫病,朝廷也不过先拨三十万两银子,白旭一个人就花下十万两?
不仅管坊惊讶,孔疏也忍不住皱眉,他父亲是刑部郎中,不至于拿不出十万两白银。然而他已经给过白旭几万两,这次又要这么多,以后呢?
尚公主后,白旭开始还谨慎,后来发现越惜虞是个软弱性子,有没有亲长撑腰,渐渐胆大起来,后来彻底放开。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几年他纳妾、去赌坊、广交好友,竟然花了足足十几万两,前几日大赚一笔,亏空还有十万两。
说出这个数字,白旭也有些心虚,转念想起世家子弟平日花钱如流水的样子,立马不心虚了,看见两人推诿的样子,还有些恼怒,连带着话也不客气起来,“区区十万两,对于管兄孔兄并不多,毕竟,二位也不想我鱼死网破,说出那件事,最后一起落得个永照公主的下场吧。”
随着对方的话,管坊脸色变了又变。
三人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却一直虚与委蛇,维持表面友好。偏偏白旭提起‘那件事’,还言语威胁,算是公然撕破脸面,管坊来不及呵止,直接被后半句话吓得心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