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眼神……越浮玉说不清,总觉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似乎有什么深沉的、压抑的、晦涩的东西,将再也不受禁锢汹涌而来,将她牢牢淹没其中。
“公主、公主?”几次没得到回应,白樱疑惑开口,下意识抬头,看见公主又陷入沉思。
没人知道在潍县时,公主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包括皇后,都默契地没有询问,他们只是发现她情绪不对时,用最轻松的姿态,不动声色插.入她的生活。
万幸,爱总能治愈大部分伤痛,公主恢复了,只是偶尔的时候,她会陷入这样的沉默。
仿佛大病过后,陷入一场漫长的自愈。
白樱没再开口,安静地等待公主回神,越浮玉没察觉到自家侍女几番欲言又止,擦干身上的水珠,略一抬眼,从新衣服里挑出颜色最浓艳的一件,“生辰宴就穿这件吧,京中风波不断,也该发生一件喜事了。”
至于佛子那个眼神究竟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了。
……
忙忙碌碌数日,不知做出多少类似于生辰宴该选红花还是粉花、宴会该上烧鹅还是烤鹅之类的决定,越浮玉的生辰宴终于到了。
还不到辰时,越浮玉已经被迫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丫鬟给她梳头,还要听礼部最后一次确认宴会细节,白樱拿着宴请名单,飞快询问,“公主,您真的要宴请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及亲眷么?”
除了及笄,公主往年都没有生辰宴,最多一家人在皇宫吃顿饭,今年却反常地大办,不仅邀请了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及亲眷、还有前三十的贡士、甚至一些世家子弟,索性公主府足够大,否则未必能容下这些人。
“帖子已经发出了,现在后悔也晚了,”越浮玉懒散地倚着桌边,哪怕没睁眼,也能想象到白樱不赞同的眼神,她勾唇轻笑,“官员贡士、世家寒门,你不觉得把大家凑在一起,很有趣么?”
她虽爱热闹,却不爱折腾生辰,今年特殊,一方面是她自己比较无聊,另一方面处于政治因素。最近变法之事沸沸扬扬,几乎快到各大势力露出真面目的时刻了,但大多数百姓、甚至少部分官员依旧对此一知半解,正好需要一个时机,一个不那么正式但又能凑齐所有人的场合,给大家一个畅所欲言的机会。
当然,申帝没想占用宝贝女儿的生辰宴,但越浮玉自己想凑这个热闹,而且她的女塾马上建好,还能趁机打探一下世家贵女的看法。
白樱知道公主的打算,但看见比她还高的宴请名单,难免眼前一黑,“但也太多了吧!”
若算上所有宾客,足足有两百人,哪怕公主府的花园足够大,而且男客女客分开招待,也难免发生意外,那可是朝廷重臣啊!白樱擦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多亏郑将军带兵帮忙,否则就凭今日早朝之事……”
“舅舅当然会来,毕竟本宫请了他的未来军师呢,”越浮玉幽幽开口,在镜子里和白樱对视一眼,两人想起前几日郑沈弦主动请缨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笑容过后,越浮玉也想起今天早朝的事。
有关变法的争论不知道经历多少回合,今天比较特别的是,带头冲锋的小兵终于偃旗息鼓,幕后之人露出水面。翰林院学士亲自下场,旗帜鲜明地站在千秋子一边,上书支持变法中科举改革的部分。
不愧是曾经的状元郎,针砭时弊指出举荐制的不足,又提出科举制的种种好处,以及完善方案,观点清晰逻辑严密,让人无法反驳,就连最近没怎么表态的申帝都主动提了几个问题,仿佛很赞同的样子。
听说把前几日反对的礼部侍郎脸都气青了,下朝后直接拦住翰林学士,据说两人都没有好脸色,言辞十分激烈,差一点就要动手。难怪白樱担心两人今晚凑到一起,会不会在公主府闹起来。
在发髻上插一只玉簪,越浮玉不太在意道,“不必过于担心,一群文臣罢了,嘴皮子倒是厉害,可若真打起来,舅舅一只手就能解决。”
想了想那些文臣的模样,再想想郑将军和他带的兵,白樱担忧焦躁几日的心真的放松下来,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完全是杞人忧天。
又在注意事项里划去一项,白樱拿来小厮递过来的漆盘,干练的表情忽然有一瞬间微妙,“还有一事,今早小厮收到来信。”
提到信,越浮玉顿时打起精神,放下手里的口脂,挑眉开口,“沈不随终于知道给本宫回信了,也不知道崔府具体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