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年岁不小, 这一跪谁都受不住,蕴空仿佛终于反应过来, 垂着眸拦了一下,声音沙哑, “老人家不必如此,不是孩子的错, 是我没坐稳。”
“是,是, 谢谢佛子,谢谢佛子。”
老人不知如何感谢是好,只好讷讷点头,千恩万谢离开。
等人走远了, 蕴空垂眸起身,拂去僧袍上的尘埃。
膝盖上的疼痛蔓延开,顺着全身血液,一下又一下敲击心脏, 仿佛一次又一次质问——谁错了?
千秋子旁观这一幕,似乎想劝什么, 可几次都没开得了口。最终只能无奈叹息一声,拍拍大徒弟的肩膀,“别想太多。”
压抑的沉默持续许久,直到马车上的大夫打断这一切,大夫惊呼,“醒了,人醒了!”
蕴空猛地回神,转身翻上马车,和沈不随一左一右站在两侧,马车里,付长盈还没彻底醒来,他缓缓眨眼,几次过后突然清醒,他猛地转头看向身侧的人,立马明白现在的情况,忍着额头的剧痛开口,“走,我带你们去找她。”
沈不随代替车夫坐在前面,付长盈虽然醒了,但身体状况还很差,只能躺在车厢里,露出半个脑袋,认真盯着两侧的景象。
地震导致泥土滚落,偶尔还有树木倒塌,付长盈过目不忘,却看得仔细,生怕认错地点。
日光透过树叶洒在脸上,明明灭灭晃耀双眼,眼睛刺痛,付长盈却不敢闭眼,哪怕一刻,“不该骑马,我明明答应过保护她的。”
马车路过一队寻人的士兵村民,又再次驶离,在这片广袤的森林中,所有人都显得那么渺小,千秋子闭了闭眼,不愿想怎么在这里大海捞针地找人,只是摇头,“不是你的错。”
不知第几次说这句话,劝慰都显得无力。
马车走了大概一刻钟,前面是一处塌方比较厉害的路段,随着距离变近,付长盈的眼睛也逐渐变大,他强行撑起身体,“等一下……”
话没说法,身体突然晃动,付长盈以为自己没坐稳,可他慢慢发现,不是他在晃,而是全世界在晃!
“是第二次地动!”
负责此处的副将对着山林高喊,士兵们知道可能发生第二次地动,也知道第二次地动不会比第一次更严重,大概率没有危险,可地震发生的一瞬,还是免不了惊慌。
沈不随沉着脸,用力拉紧缰绳,拉车的马匹不知为何突然躁动,剧烈地挣扎,似乎要甩脱缰绳。
拉车的正好是白日付长盈骑的那匹马,它冲着山底的方向,挣扎地越来越厉害,缰绳被勒得嵌进身体,一片混乱中,蕴空盯着马停顿片刻,忽然起身跃至马上,抽出匕首反手割开缰绳,骏马不再受桎梏,猛地冲入山林。
山石泥土纷纷掉落,士兵百姓们互相拉扯,忙着找树木遮掩身体,而他们身边,一道红色影子刷地划过,一往无前冲进无尽的山林。
手中的缰绳骤然掉落,沈不随身体顿时向后仰倒,他单手撑住身体,忽然意识到什么,高喊下令,还未开口,第二波地动又来了,他单手拎起差点摔下马车的千秋子,手指青筋暴起,追人的命令不得不改成,“所有人注意掩蔽。”
*
越浮玉是被拱醒的。
高大的马低着头,不停用马头拱她的脑袋,重重的鼻息呼在脸上,还时不时嘶鸣一声。
越浮玉迷迷糊糊醒来,还以为是宫里养的狗,随意胡噜一把毛,抬手时才察觉到一阵剧痛,“别闹,嘶——好疼。”
手掌接触到不太寻常的触感,她骤然想起现在的情况,一个翻滚远离刚才的方位,飞速抽出小腿外侧的匕首,全身紧绷,警惕看着刚才的方向。
枣红色马极通人性,还以为主人在玩,轻快跑到她身边,又拱了两下她的胳膊,才溜溜达达去啃溪边的草,路过时,马尾还糊了她一脸。
越浮玉被弄得哭笑不得,但也瞬间检查完周边情况,确认没有危险,才重新放松身体,揉了揉因为刚才动作加剧疼痛的手臂。
“嗯——还算幸运。”
她躺在一处平缓地带,似乎是两山之间,正对一条小溪,后方——也是被泥石流冲下来的方向,是一道低矮的断崖,山崖不高,也就十几米,但十分陡峭,只凭人力很难上去。
还有,不知幸运还是不幸,在坠落的过程中,她和其他逃命的动物分散了,独自落到此处,不用担心来自食肉动物的危险。
但也意味着,她可能没留下什么痕迹,若是士兵搜寻,恐怕很难根据杂乱的线索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