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很安静,只能听见吱吱呀呀的风扇声。
夏季的燥热并没有吓到我,真正吓到我的,是我心底的燥热。
我看着江凭朱红色的唇,想要吻上去。
她的眼神没有闪躲,反而咯咯的笑着,我要吻上去的那一刻,梦却断了。
高高的窗边落了一直蝉,声音叫的震天响。
不用出门就知道这又是一个怎样的艳阳天。
坐了十分钟,清醒过来又想起来了那场梦,那样有些淫靡的梦,将我的心给深深剥落出来的梦。
以至于当我再一次去江凭家找她的时候,坐在她的房间里面整个人都有些慌乱。
一切都很正常,是我低俗下贱。
那时候我才十九岁。
在我看来不上不下,甚至于过分年轻,能做出许多冲动莽撞事情的年纪,而江凭就这样信任的,带我进入到她的房间里面。
我已经完全的将自己代入了狼子野心、心术不正的人设之中。
于是后来我们两个真的跌坐在床上的时候,我看着她的脸,微微怔愣。
江凭摸着我的头发轻轻的说,“心里头去爱人的那部分还没坏掉。”
像是自嘲,也像是在某种仪式之前虔诚的祈祷。
这种似有似无的暧昧告白让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不平凡。
我凑过去想将吻落在她唇角的那一刻,外头的天突然响了一声雷,打断了这分情欲。
还未来得及完全抽身离开的时候,江凭狠狠的凑过来。
那吻近乎于撕咬、发泄。
外面的大雨倾盆而泄。
粗喘声、衣物摩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她流着泪,我们相拥。
她说:“李存,李存...”
“真好,真好...”
江凭重复着这几个字,她一直说着真好。
她是否也如我一般,在彼此的身上索取,只为感受到一种虚幻的物件儿,叫做存在。
两个游走的灵魂凑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分开,或许在明天,或许永远都不会。
我大概是恋爱了。
和江凭。
这样突如其来的爱恋降临在了夏天,让我对这个季节的印象稍微好了一点。
村里面又一群孩子在今年参加了高考,骑着自行车的邮差又背着绿色的包来到了我们的村巷。
我和我的爱人,渡过一个漫长的白日,最后在田间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
偶尔接吻,偶尔牵手。
我的耳朵停留在她的胸口处,我听着她心脏搏动的声音,这是00年代的最后一个夏天。
即使我再讨厌,再喜欢,都不会重来的夏天。
闭着眼睛,你知道蝉声依旧是那样的叫嚷着,夹杂在其中的也许会有风吹河水的流动和无数少年在夏夜的狂欢。
狂欢。
夏夜的狂欢。
(八)将歇
江凭并不是不告而别的。
那时候已经是仲夏,她的长发扎了两个麻花辫,乖巧的垂在腰间,她和我差不多高,但看起来是如此孱弱。
她说:“李存,我要去大城市里,继续治我的病了。”
语气平淡,我知道对于她的病症她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只是依靠着爸妈的想法一直在治着。
这些天太过欢乐,以至于总让我忘记了,江凭的病生在心上,是最难治的。
我张张口说不出话来,夏天快要结束了,我也要走了,继续回到那个城市,读我的书。
江凭是我比成熟更多的。
这大概是因为,我总是臆想着自己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江凭是真的就在生与死的边缘。
她尝试性的安抚着我的情绪,“李存,我什么样子都不会忘记爱你的。”
“如果医生要把我爱你的那块给割下来,那我不会同意的。”
“太仓促了。”她笑笑,“等下一个夏天,我准备的更充分一些,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好好的相爱一场。”
江凭这话说的豪爽,我只得点点头,闷声对她说,“即使忘了我也无所谓的,江凭,你知道我想让你活着。”
“忘了的话,我就使出浑身解数让你重新爱上。”
“让你爱到无法自拔,爱到非我不可。”
她依言说“好”。
这场告别说的太像是诀别,可我和她都没有落下泪来。
总是要分别的。
我拉上行李箱去大城市的宿舍里蜗居,火车上我在想,江凭会去哪个城市的医院,如果偶然在哪一天,我又遇见了她...
出神的想着。
直到夏天过后又是秋冬,我重新回到那个村子里面。
地里种的庄稼已经从玉米换成了小麦,没有虫子继续叫了,河水冻成了冰,太阳也不再炽热。
房子的灯不再亮了。
那江凭呢?
她是忘记我了,还是再没办法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