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梦境中的时间是如何衡量的,梦境的主人是否又拥有恩赐的能力去扭转时间的变换。
如果有的话,梦境中的顾漾轻只想回到还和沈知微在一起的那个夜晚。
于是从疗养院醒来的那一天。
梦醒了。
但还没结束。
梦境中发生的一切被她带入到了现实中。
就好像沈知微真的只是和她吵了一场架,那场国外之旅也因为这场无端的争吵而不了了之。
人会沉溺于梦境,现实却永远保持客观。
就像顾漾轻心心念念等待的爱人,在四年前飞机失事时将她牢牢护在怀里,此刻被一块无名墓碑压着,长眠于城南公墓的地下。
顾漾轻不知道。
在仅有的几日清醒时光里却无数次路过的攀爬着蔷薇花的地方是她所爱之人最后的家。
她不知道,所以还没疯。
知情的人都庆幸她不知道,庆幸她遗忘掉那段痛苦的过往,庆幸仍有一丝幸运之神的怜悯在凌冬之中庇佑着这个女孩。
只是他们搞错了对象,庇佑顾漾轻的不是什么幸运之神,而是爱神,是在最后一刻也不忘护住她的沈知微。
可他们却要她忘掉沈知微。
像一个粉丝抛却过期偶像那般简单去忘记自己的爱人。
伟大又自私的抹掉了沈知微死亡的消息。
世人只知城南有座墓,碑是无名碑。
大概是在他们的心中,活着的人更重要。
所以任何能让顾漾轻活下去的方法都要用。
但是顾漾轻只想记住沈知微。
如果记不住,活着也是疯。
活着也是疯。
*
时维来看顾漾轻的时候她正在拿着平板看视频。
见到是好友,顺手就把平板给扣上。
“你来啦。”顾漾轻向她招手,像是在撒娇一样,“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上完课回到家我就赶忙跑过来这边看你。”时维坐到她的边上来,她曾经被哥哥勒令禁止来看望顾漾轻,就是因为这个小姑娘太容易情绪激动,此时单单只是顾漾轻坐在床上,什么都还没干,她就又红了眼眶,说“阿漾你受苦了。”
顾漾轻又得忙着安慰她几句。
翻来覆去的反倒又叫病人受累。
顾漾轻这几天恢复的挺不错的。
距离上一次醒来已经有十多天了。
几人还没有告诉顾漾轻已经过去四年的事情。
顾漾轻只是因为父亲的亡故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了许多天,醒来便是迷迷糊糊的了。
“今天天气好,时维,我想出去走走。”顾漾轻提出建议。
张时维忙不迭的应着,从房间的一角退出来了轮椅,顾漾轻原本是拒绝的,可是实在拗不过,也就从了她了。
秋高气爽,雁群南飞。
“从前在市里住的时候也是没有这样的体验,头一次感觉天被拉的好高,云彩也薄,整个世界都离我好遥远。”
顾漾轻这有感而发的一段也着实符合她的人设。
时维将人推到院子里的空旷处,笑着说,“怎么,你要作诗么?”
顾漾轻摇摇头。
“眼下脑子里面没有什么好词,全都是些陈词滥调的玩意,与其拼凑起来糟践了此番光景,倒不如就静静的看着。”
说是没有什么好词。
可她的脑子里面还是飞快的闪过一句。
“荒原野草丛生径,里有馥郁,难窥天光。”
在...哪里看的来着?
又四字闪过《折枝玫瑰》。
如果将其当作是爱情诗来解析便是,我的心看似一片荒芜、野草丛生,拨开其后,是于心尖之初所种的大片玫瑰。
只是不敢说。
于是这爱也难见天光,不为人知晓。
谁写的。
酸绉绉的,烂。
顾漾轻突然就笑起来,这诗写的可真烂。
写的可真烂。
这所谓的爱可真拿不出手。
真假。
特别特别假。
微微有风吹过。
恍惚间。
时维听见顾漾轻说,“我在平板里面看到了七八部缓存的电影和一部视频短篇,里面的主人公都是一个人。”
顾漾轻怔了怔,继续说着,“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我大概以前是将那影片看了很多遍,看她总觉得很熟悉。去网站上搜了她的名字,只是不太能搜到了。”
她仰起头看向时维。
时维果然是不擅长说谎的。
这种不算质问的场景都能够让她眼神轻微闪躲。
她听见顾漾轻在问。
“我以前应该很喜欢她吧。”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可是那么喜欢的话,我为什么又记不住了。”
这句有点懊恼。
时维扯开话题,说天有点晚了,起风了要更凉了,还是赶紧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