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麻痒化作一簇烟花从脚底板蹿上后脑勺。
“遇上了。”她说,收回了目光,看向问话的那个婶婶,“但或许对方没有这个意思。”
此话一出,婶婶们炸了,似乎是很不理解面前这样一个乖巧礼貌,长相气质顶好,谈吐涵养的小姑娘还能有谁眼比天高的看不上。
立时就有婶婶说那没长眼的不值当,要给宋月介绍个好的。
眼瞅着音量分贝又在往上飙升,玲姐终于适时出声,先咳了两声,兰姨心领神会地接上:“玲姐这是又不舒服了,要叫医生来吗?”
众人齐齐看过来,我尚还沉浸在刚才宋月的眼神和“遇上了”那仨字中,猝不及防被玲姐抓住手,附身过去。
我愣愣地看向玲姐,接着她又招手叫宋月,握上了她的手。
“别想!宋月可是我刚认的干女儿,你们几个要介绍得先把人带来,过了我这关才行。”
干女儿?
我惊呆了,眼神在宋月和玲姐之间来回轮转了好几次,停在玲姐抓着我和宋月交叠在一起的手。
“哎你可拉倒吧,人家有爹妈,还能认你做干妈?”
下一刻,宋月冲着玲姐微微一笑,唇张了张,“妈。”
……
……
好家伙好家伙,我除了好家伙,想不到一个词表达此时此刻内心的惊讶。
或许众人都被震住了,病房内安静了好一会,玲姐看起来很满意宣布这件事带来的效果,她转着眼睛扫视了一圈,看向了我。
她偏了偏头,我福至心灵地低头靠近,听她很轻很轻地道:“暖暖,等我出院了咱去给小宋上个户口。”
户口。原来是户口,果然是户口。
不知道怎么描述我听到这句话心里的感受,只能说,我再次抬眼看向宋月时,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我情不自禁地想,她所做的一切,包括我不知道的她在背后跟玲姐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是不是就是为了上个户口,办张能在这里生活不受限的身份证。
我怎么没想到,我怎么能没想到?
后半程我一言不发坐在玲姐身边,看宋月和那些人交谈,看兰姨的小外孙拿着红包高兴地四处炫耀,看玲姐和兰姨说悄悄话还不时向宋月投去几个眼神。
所幸我在这样的亲戚聚会中一直是这样闷闷的样子,才没有没眼力见的婶婶过来问我“暖暖怎么这么不爱讲话呀,这样可不行。”
晚上,我和宋月并肩送走了兰姨一行人,窗外是隔着很远很远传来的烟花炮声,医院走廊内是好几台电视同频播放的春晚声。
好多声音,明明那么微弱却那么嘈杂,一股脑挤进我的耳朵。
我站在电梯口,转身向宋月,她站在距离我不到一臂的地方,见我转过去,也跟着侧身,与我面对面,眼对眼。
“宋月。”
她微不可察地蹙眉,“暖暖?”
“不对。”我摇了摇头,“你该叫我姐姐。”
眉头的弧度更大了,拧成了个小小的川字。
“暖暖,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深吸一气,“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忽视了你没有身份证这件事对你的生活来讲有多不方便。”
“你不能办银行卡,不能实名各类软件,支付只能用现金,连最基本的医疗保险都没办法买。宋月,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一直没有帮你解决这件事,抱歉。”
她的眉眼渐渐舒展,嘴角却往下瞥,看起来很难过地盯了我半晌,“暖暖,你为什么要道歉,这本就不是你的问……”
“抱歉。”我再次道,“我早该想到的,宋月,我好像拖累你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
宋月的声音带上了愠怒,听着又急又气的,我与她对望,僵持了许久,谁也没说话。
静悄悄的,黑乎乎的。
也不知道是月亮隐在云后不愿给予点点光亮,还是烟火足够亮却独独漏掉了这小小的电梯间,我眼前一阵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
背后的窗外突兀地响起一阵急救车的声音,我猛然回神,下意识想低头,却被她拥进怀中。
“暖暖,别哭,别哭。”
宋月的手掌轻轻给我拍着背,我埋在她的颈间,能闻见她发丝上萦绕的洗发露香,栀子味。
笨拙的安慰,只会重复“别哭,别哭。”
真是傻姩姩。
我想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却固执地不愿发出一点声音。
自责和猜疑像两个小人,在脑中打起了架。
猜疑举着矛扎向举着盾的自责,它说:“你哭什么哭,人家不用你自己也可以解决身份证的事儿,你看看,这不就找上玲姐了吗,我看人家对你那些好不过都是假的!”
自责举着盾挡下猜疑的矛,它说:“可是是你没有考虑到这件事啊,你最开始就知道,但这么长时间你一次都没有提,她不说你还能不知道吗,明明就是你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