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香。”
“哎!”我下意识应了一声。
“我真幸运。”她说,“我真幸运。”
她一连说了七八个“我真幸运”,突而伸手又将我揽回怀中,深吸一口气,最后道:“陈阿香,我真幸运。”
其实我才是真正幸运的那个。
老天要我受如此多苦难,便是为了赐予我一个玉露吧。
我突然有点喜欢老天了。
于是,我说:“老天,我真幸运。”
“你不应该说‘玉露,我真幸运’吗?”
“不,我就要说‘老天,我真幸运’。”
“你改口!”
“我不!”
“为什么?”
因为,玉露就是我的天。
我的十九岁生辰,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生辰。
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住前十年爹爹娘亲的悉心准备,但我仍然要说,我好开心,开心得想要大哭一场。
就有一种这么多年来受的苦都值了的感觉。
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怨了。
现在的我,只想和玉露好好的过下去,哪怕是食不果腹,衣不避寒也没有关系。
只要玉露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陈阿香,就是这么肤浅。
当晚,在玉露终于吃掉我给她留的三颗汤圆,并将一个大东西“砰”一下放到桌上时,我才知道,她一早去北门小亭,是将要送我的生辰礼启出来。
一坛子桂花酒,埋了三年。一如我对她的喜欢,也藏了三年。
桂花是她一点点收集再细心挑出花梗,只剩澄黄的花瓣。
酒是她用在大夫人那里做事讨来的铜板换的,不是什么好酒,烈得很,但经过桂花浸泡,倒也柔和许多。
我问她大夫人为何要她做事。
她如实道:“起初她发现我是装傻后,只是借做事的理由让我呆在她眼皮子底下,不能将她与二少爷之事捅出去。”
“有些多此一举。”我说。
她哼哼一声,“你是说反正大家都觉得我是傻子,不会信我的话呗。”
我笑了,“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陈阿香。”她捏了一下我的腰肉,“我现在发现你还挺坏的。”
“哎哎。”我叫着躲开,绕到她身后一下抱住她脖子挂上去,“后来呢,后来呢?”
她身躯一僵,挺直腰板将我与她之间拉出些空隙,我有些不满,再次贴紧,又蹭上两下,催促道:“你说呀,后来怎么就愿意让你做事了,还给你发钱?”
“有一次,她娘家寄信来说想要她将大少爷的公章偷出来,说能赚大钱。我听见了,就跟她说我以前做贼来的,可会偷东西了。她不带一点犹豫就让我去试试。”
“你没偷到被抓了,不干她事,偷到了,正合她意。”我说,“是吗?”
她“嘿嘿”一笑,捉住我在她身上作乱的手,有些得意道:“我自然是得手了。”
“后来她一高兴,大概是觉得我还有点用吧,就开始让我做些杂事,正好还能给她在府里善待下人的风评再添上几笔。”
“那为什么只有冬日你才去她那儿?”我问道。
她默了一会子,将我牵到她面前,又捧起我的脸,我能感觉到她笑起来湿热的气息洒在面上,像把小扇子,撩着撩着,又软又痒。
“因为只有冬日的阿香才会赖在床上不愿下来呀。”
所以,就不会她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了。
她没说后头半句,但我却已经知道了。
“你是变着法儿说我懒吗?”我有些赌气,挥开她的手,想将她从凳子上赶走,“起开,让我坐。”
下一刻,一双手将我拉过去,我便坐到了她的腿上。
温热的肌肤隔着薄薄几层布料相贴,酥麻像小蛇从尾椎骨爬上后脑,我不禁发软,便贴的更紧了。
“坐好了。”
她在我的耳边低语,带着无尽的蛊惑。
甘之如饴的沉沦,大概便是如此了吧。
第15章 玉露篇(15)
我与玉露耳鬓厮磨,缱绻旖旎,将岁月碾碎了再添满饴糖,一同含食了半年。
这半年里,我们回到了曾经每日同桌而食,共卧一榻的相处,所幸春云知晓我二人的所有事,又耳清目明,往往能在有客来访时,恰到好处地提醒一番。
这才没将这件事大白于世。
但也可能是我多虑了,毕竟谣言早就传遍陈府上下,如今是真是假,都不足以人津津乐道了。
只是我还小心珍藏着这份心意,像是守护着我与玉露最后的也是最珍贵的东西,只在无人处翻出来细细咀嚼,认真聆听。
我将玉露说过的情话一字不差地让春云替我写了下来,大多是些传世诗句,应该都是她从各本诗集上摘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