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话题扭转,董三少眼睛转了转,立马帮腔,“是啊,是啊。”
一场争锋相对就此落下帷幕,我尚还脑子浑沌着,那群方才还涨脸各自心怀鬼胎的股东们便个个笑开,顺着话头往下说了起来。
当真是变脸快过翻书。
揣着这样的惊叹,我环视一周,目光定在还安坐不动的董明月身上。
她的神色无常,只是头微微勾着,散下的碎发挡住了那双熠熠的眼睛,显出几分落寞出来。
我不禁去想,她难过了。
我想对她讲,她不是外人。
但没有这样的机会,我只能随着董老爷同董夫人一起,走向那个本属于她的蛋糕。
无人在意第一刀是否寿星切,亦无人关注坐在座位上安静的董明月。
那日过后,也不知董老爷如何想的,这统账之权到了最后还是没有交给董明月,而是真给了董三少。
对此董三少很是不解且恼烦,常在无他人在时向我抱怨,先说账目繁琐资金庞大需得小心计算,再说董明月暗中帮他些许才能不犯差错。
说到最后,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董老爷真是老了,人老了眼睛也瞎了。
可能吧。我想,但直觉不会如此简单。
在董三少急得焦头烂额之际,董明月反而不像先前那般忙了,至少同我在一处时不会还惦念着那笔帐算漏了,哪个数目又对不上。
两个月时间,她每日不是约我逛街,便是去厨房跟孙姨捣鼓些新奇菜式。
煎炸煮炒,什么把土豆切条了炸来配番茄汁吃,或是一整块牛肉丢进锅里煎,完了再蘸一种黑乎乎的酱汁。
看起来十分奇特,经她摆盘完又很是精美,我从起初的旁观不敢一试,到了后头竟有些念着那滋味。
只是这些玩意儿董老爷吃不了,董夫人不爱,大少二少不住家里,三少又没空品尝,就剩我一个又闲又好奇的。
若馋了便要董明月做,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
在我第三次说不用我不吃,却又被董明月追问缘由时,吞吞吐吐才搬出来这套说辞。
“这有什么?”她偏了偏头,“做了又不止你一人吃,孙姨,小翠她们都吃的呀。”
那倒是。我想着,沉默片刻,“我担心你累着。”
“你在讲什么鬼话?”
我愣了愣神,看向她。
“那自然是我想我愿意才做的啊,若真是累,我何必去问你要不要吃,自个儿不做不吭声不就好了?”
半晌,“你说得有道理。”我顿了顿,“但我仍是不好意思,你做了许多吃食给我,我却没什么赠你的,心里过意不去。”
董明月停住了,眼睛一瞬不眨地注视着我,好一会才说:“难不成别人予你什么,你都要想还些什么回去?”
“有来有往,自是礼教。”
董明月又不吭声了,就站在那里看我,她的眼神过于复杂,我读不懂,便侧过脸不与她对视。
头顶的天花板“咚”一声,接着传来董三少崩溃的叫声,陡然打破我同董明月尴尬的气氛。
相视一笑。
“你……”
“我……”
我跟她同时开口,又停住,我抿了抿唇,“你先说。”
“我方才想起来有件事,可能需要你陪我走一趟。”董明月笑了笑,“不知你明日是否方便?”
“当然。”我学着她一贯的语调说了这两个字,“随时方便。”
我的拿腔作调应是学得十分像,因为我看见她唇角的弧度绽开了,继而额头被点了一下。
指肚的温软一触即逝,我不禁往后仰了仰,对上她含笑眼,不知怎得耳廓开始发热,就连眉心中央那块被蜻蜓点水一下的皮肤也变得滚烫。
“你要说什么?”她问。
“啊?”我匆忙回神,吸了两口气才道,“我是说,安成他大概又遇上难题了,你要不要上楼去帮帮他?”
话落,董明月的脸色立时古怪,上下将我扫视一通,嘴皮子一碰。
“你还喜欢他?”
“?”我迷惑,“怎么这么问。”
“不然你为何叫我去帮他。”
“是他同我讲的许多时候你帮他理清才没出差错,这不是帮他,是帮咱们董家不是吗?”
董明月冷哼一声,“他倒什么都跟你讲。”
她的气来得简直莫名其妙,我瞪着眼看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脑筋转了好几通,最后冒出来一句,“我想吃土豆泥。”
话说出口,我就愣住了,她也愣住了。
静默一会儿,她笑出了声,“要不要加芝士呀?”
脑子里顿时涌现出那黏糊的乳白色长丝,咸甜软糯,足可以拉到我半个手臂长,面上一喜,“要多多的加。”
于是那日,我吃到了比曾几次更饱满的芝士,表面焦香,内里柔软,底下铺满了咸香的土豆泥,其中甚有香菇火腿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