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眠此刻才意识到,原来程数的“恶劣行径”在十年前就已经觉醒了。
程数的手在冬天凉, 叶眠当然知道。
可叶眠没想到的是, 每当手指被捂热的时候, 程数就会“理所应当”且慢条斯理地换手。
这场按摩,被程数玩出了折磨的意味。
叶眠怀疑下一秒程数就会问出“老板, 加钟吗?”这种话来。
钢琴师好不容易才适应的节奏又被打乱。
这就好比正在演奏一首从舒缓到激烈的乐曲,都弹奏到高|潮部分了,氛围都到那了,突然演奏者又换了一部曲目。上一首乐曲戛然而止,这一首曲子毫无征兆地从头开始,整个弹奏过程毫无道德可言,根本不管听众的死活。
上一秒还在云端,这一秒又得从头开始往上爬。
叶眠这个时候非常想谱一首曲子,全程十六分音符外加Allegro的速度以及fff的强度。
而不是现在这样,又是冷热交替,又是Tempo Rubato,再随心所欲的钢琴师也不会选择这种弹法。
程数到底把她当成什么?!
暖手宝吗?
可偏偏低温带来的刺激也很强烈。此情此景,倒不像是程数从她体内汲取温度,反倒像是她在渴求程数身上的寒意一般。
感官和心理层面的双重刺激下,叶眠觉得自己快软成了一滩水。
虽然不满“弹奏者”的表现,但她现在连咬牙切齿都做不到,只能被动承受。
叶眠自暴自弃地阖眼。
*
程数居高临下地望着叶眠。她的目光落在那条choker上,小巧精致的铃铛还会不时地发出沙沙的响声。这种控制着对方一切的感觉几乎让她有些飘飘然。
潮湿和温热似乎都在印证一件事——
她是被需要的。
叶眠需要她。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甚至可以超越控制欲被满足带来的快乐。
这和程数多年来的认知密切相关,她能从中获得微薄、可怜的成就感。
她希望叶眠可以对她提要求,她会拼尽全力地完成,就像是一只被主人吩咐过命令、终于有了奋斗目标的忠诚小狗。
暹罗猫就是最像小狗的猫咪。而现在,她的目标很明确,她想让叶眠开心。
特别是,当她故意放慢时,还能从叶眠的神色中捕捉到渴求。
这个时候,她不再是面对叶眠的难过与失落只能束手无策的失败者,而是可以给叶眠带来货真价实快乐的价值提供者。
无力感被喜悦取代,程数可以暂时忘掉裴笙的病情,忘掉不能成为叶眠知音的烦恼,忘掉那些让她产生无尽挫败感的事。
至少,在这场关系里,她是有价值的。
程数难以抑制内心的欢喜。
只是,下一秒。叶眠实在是累得不行,她推了推程数的肩。
“别……”
这声抗拒给程数浇了一瓢冷水。
她不被需要了吗?她能给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挫败感卷土重来。
程数鲜少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
在遇到叶眠之前,程数收到过的爱意并不算多。程女士对她的爱更像是被“明码标价”过。
只有程数考了满分,拿到了钢琴十级的证书,考上了科大少年班,发表了第一篇顶会,程女士才会将爱意别扭地表达出来。
或者说,支撑着程数“卷”的动力,就是程女士那微薄的爱意。
其实这是一个正反馈,程数越“卷”,程女士反馈的爱意就会越多,程数相应的也会更加努力,压根算不上坏事。所以,程数一直以来都没发现这种“有条件的爱”其实是畸形的。
她把这套模式也照搬到了她和她的导师身上。当她多完成一个项目,多发表一篇导师挂通讯的论文,陈卓就会请她吃饭,还会在出去旅游时给她带礼物。
原来,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够收获爱。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给她的爱可以称得上是无私的爱。程数暂时只能想到——是罗芸。
因为,程数想象不到,罗芸可以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她对她的好,好像真的是不计回报的。
而她和叶眠……
叶眠对她的爱也是明码标价的吗?
烧热的血液瞬间冷却。刚刚那种依靠情|事建立起的利害关系,果然还是不够稳定。
叶眠的爱太多,太热烈。可程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学不会爱人,也不会安慰人,更提供不了所谓的情绪价值。
她根本不值得叶眠去爱。
或许从一开始,这段关系就错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