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老师来了,所以也不需要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了。
所以,她即使有机会把香囊留给自己,却也不愿意再留下一句告别的话么?
抓起手中的香囊,秋望舒扭头冲出了书肆门外。
秋望舒闪过的动作太快,顾云缃还没反应过来,手里握着的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愣愣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回过神来后,顾云缃赶忙转头朝外问道:“……诶诶,阿望,你跑什么!”
可惜,秋望舒已经跑出好一大截去了,顾云缃也只能盯着她的背影喃喃道:“到底背,背着什么东西就跑出去了。”
顾云缃见过她背在背后的东西,那是阿望来后三天,她在偶然中撞见的布袋。
阿望来的时候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带,那颓丧样,只消看上一眼她就清楚,这是个刚刚失去至亲的孩子。
可后来有一天她折返回来拿东西时,却恰好见到阿望悄悄在房梁上藏起了这个长条布袋。
一个失去至亲的孩子,除了珍视的遗物,还能藏起什么东西来?
回想着方才无意中瞥到的形状,顾云缃不由地伸手比划起来,可是当这物件在她心中逐渐描出一个大概样貌时,她背后却忍不住冒出一阵冷汗来。
阿望藏起来的,与她爹娘有关的,不会是……剑吧?
而另一边,对于顾云缃的疑问,秋望舒却毫无察觉。此时,她正脚步不停地跑在人群中,好好的一张脸从方才的煞白,变为了现在反应过来后逐渐愤怒的涨红。
将脚下的石板踩得“啪嗒”作响,秋望舒愤愤地想道,明明从第一面起,就是寒争没有理由地缠着自己,不论自己怎么躲,摆出什么样的脸色这人都不会退缩,还说什么觉得自己有趣所以想和自己一起,结果这些都是她的托词么?
是因为在濮州要等上八日,觉得无聊了,所以才说这些来消遣自己么?
现在又是因为有能安心接她离开的人了,所以才不辞而别么!
心里的委屈和愤懑交替而上,叫她根本不能慢下来,一慢下来,就会想起寒争说出这些话时候的神情。
差点没被人群挤出个好歹的时候,她还笑着,对自己说什么“既然都到这儿了,不如……跟我去吃蟹粉面吧。”
后来自己以为她生气离开的时候,她还举着那冒着傻气的糖画,非要将那琥珀色的石榴花送给自己。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看起来是真的很珍惜她们相处的时间。甚至让秋望舒有那么几瞬间觉得自己跟一滩烂泥似的躲在这儿,简直毫无意义。不如跟她走出伏春城,去看看外面,去鼓起勇气拿起这把更星剑。
可是既然这人说话的时候那么诚心,为什么突然离开的时候,又能走得那么干净。
凭什么,明明是这人非要缠着自己,结果临了了却搞得自己才像是最舍不得的人一样!
不行,秋望舒咬着牙,在心中恨声告诉自己。
她要追上去,追上渡口的船,哪怕只看得到船尾也好,她要把那个香囊甩出去,然后告诉寒争,自己不稀罕!
既然要走,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就不要给自己留什么东西!
于是,秋望舒加快了脚步,像一阵风似的,飞快地跑动了起来。
她跑过长街,耳边擦过的吆喝声,车马声,风声,一声接一声地催动着她焦躁不安的心跳。
明明都快喘不匀气了,可秋望舒还越跑越快,跑到擦肩而过的人几乎都化为了碎影,她都不愿意放慢脚步。
因为,只有跑起来的时候她才能甩脱寒争的声音,那些笑着的,认真的,和轻得抓不住的声音。
终于,她的脚步再也不能支撑乱套的呼吸,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她脱力般地半跪了下去。最后所有的杂音都离她而去,只留下她们遇见的那天,寒争在自己背后说的那句:“阿望,谢谢你。”
生气到了极点,喉间无意识发出的,居然是一声委屈的抽气。
直到这一刻,秋望舒才意识到了,在这段浑浑噩噩的日子里,这个不被自己承认是朋友的人,曾经短暂地拉起过自己,叫自己鼓起了一些勇气,可是还没等自己真的能稳稳地站起,这个人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憋了一路的怒气没有一丝征兆地瘪了下去。秋望舒缓缓弓起了背脊,将脸埋进臂弯中蹲了下去,不多时,便有细微的抽噎声从臂弯中泄露出来。
连一句话都不留下,谁,谁又会要你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