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疑地将口弦琴从嘴边拿开, 鬼医看着这些痛得直打滚的看客,像是实在想不明白一样张望道:“这……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这口弦琴明明只对蛊毒起效, 怎么这在场的有病没病的都扭成这样了?
口弦琴骤然停下,在场众人也终于停下了挣扎。在秋望舒震惊的目光下,丁凌泉捂着胸口,花了许久才气息不稳地挺起了腰背。
方才她面上的诧异和脆弱仿佛只是秋望舒看错眼的假象。在一片有气无力的呜咽声中,丁凌泉费劲地重新抬起头来,她的眼中再无任何迟疑,有的只是令人分不清真假的失望与痛心。
“阿望……”
自嘲地摇了摇头, 丁凌泉看着秋望舒, 一字一句道:“我也没有想到, 我找了你十年,最后找到的却是一个宁信谣言, 也不信我的人。”
抬起手指过周围每一个挣扎着站起的人,丁凌泉的声调逐渐拔高:“他们难道也都中了那所谓的饲魂蛊么?”
“阿望,他们分明给所有人都下了蛊,你还要继续被她们利用欺骗么?”
形势再次逆转,原本想要逼迫丁凌泉承认的饲魂蛊,在现在却成了丁凌泉扰乱视听的护身符!
几人也在这一瞬突然明白了,之所以她们的酒和其余人不一样,是因为丁凌泉早已准备好了这一步棋。
无论她们有什么计划,从她们踏入御风楼的那一刻起,她们就彻底落入了丁凌泉颠倒是非的圈套。
问心无愧地朝秋望舒迈出了一步,丁凌泉伸出了手,眼中甚至噙着苦口相劝之泪:“回头吧阿望!”
“我当年说的无一字虚言,只要你愿意回来,我永远都在中都等你。”
“我永远在中都等你”
这是从前每一次分别时,她都会对自己和娘说的话。可是如今这一句对于秋望舒而言,却好似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浇得她遍体生寒,差点都握不住手中的更星剑。
到了现在,她还要演那挂念师姐遗孤,愿意给误入歧途之人一个机会的好师妹,好盟主么?
甚至,在自己已经知道大部分真相之后,还要当着自己的面,诬陷自己的看重的人么?
耳边响起了尖利的嗡鸣,但是更尖锐的还是当日李砚青对自己说的话。
“难道你没看清么?”
“只怕是你不敢确认吧。”
是,她怎么能在现在才看清呢,当年在法定寺中最后看向自己的,分明,也是这样一双用复杂情绪掩盖杀意的眼睛。
一种能将秋望舒掀翻的滚烫自心底漫上手心,十年未曾忘却的愤怒在这一刻吞没了秋望舒心中所有的杂乱与不能决断。
可即便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丁凌泉眼中却也无半点畏惧。她似乎早已料到了秋望舒的选择,却仍是用一种被无奈到极点的口吻,轻声对她叹道:“阿望……”
“你太令我失望了。”
话音落下之时,丁凌泉也抬起了手。一瞬间,满地狼藉的御风楼上又涌入了百余名武林盟弟子,甚至连檐上也响起了令人发毛的弓弦拉满之声。
箭端的寒芒晃过了秋望舒的眼睛,她听见在自己背后传来整肃的拔剑之声,紧接着就是一声大喝:“逆贼——!”
“污蔑盟主,背叛正道,妄图颠覆武林,今日,武林盟便在此捉拿逆贼,以正武盟之道!”
说着,领头的弟子便已将剑毫不留情地架在了几人的颈边。
玉小茶的红伞已被制住,林恣慕的破山骨也因为距离太近而无法使用。一夕之间,几位在欢呼声中驾马驶入中都的女侠,竟在剑光包围之下成了背叛正道的逆贼和叛徒。
苏临镜原本坚定的心绪在此刻烦乱如麻,师门所授的,她这么多年来所学的是仁义守正,可是此刻她看见的却是正道之人的颠倒阴阳。
她若在今天持剑相抗,那便是正道叛徒,就是再也回不到潜龙门的弃子。可是……今天她若放弃抵抗,任由丁凌泉颠倒是非,坑害自己一路相携的挚友,那这难道不是有违自己的本心,有违师门所学么?
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袭上心头,在一个侍从即将抬手击落自己的潜龙剑时,苏临镜终于做出了决断。
周身那股不定的气息在刹那间尽数褪去,只见苏临镜猛然抬手,不顾自己的身份,以撼山之力击飞了阻拦她动作的一柄柄长剑,随后飞身朝受困的玉小茶和林恣慕奔去!
被苏临镜的一系列动作所惊,震怒之下,祝融潜拂袖企图阻拦自己这性情突变的徒儿:“临镜!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