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问题,一个比一个让她为难。
若是说真话,她们必定会被追问继明山庄庄主手上的剑法之事,但若是在此事上坚持撒谎,却更容易引人怀疑。于是,在思索片刻后,苏临镜半真半假地回答道:“庄内当真有万骨枯的四人,但是因为没有见到庄主,也没有取到《息缘剑法》,我们并未起什么冲突。”
持盏的手指突兀地松开来,“是么?”
眼中的笑意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上而下的审视。嘴角还是温和的弧度,可丁凌泉的话语中已不见温柔和关切。
“可我却听说,有人在濮州南溪镇,看见了多年未见踪迹的青临门独女,李砚青。”
“还看见你们将李砚青,带进继明山庄。”
两句话如同惊雷砸在她们的耳边!
没有料到丁凌泉不仅清楚李砚青的事情,而且还毫不顾忌地主动提起她,林恣慕震惊地屏住了呼吸,而苏临镜也不敢置信地攥紧了筷子,后背因为惊讶和紧张而僵到了极点。
为什么……她难道,一点都不怕当年青临门灭门的真相被人揭穿么?
目光中逐渐聚起逼问的意思,丁凌泉半是痛心半是不忍地看着垂头的苏临镜:“临镜,你们究竟在隐瞒什么?”
视线缓缓地转向了苏临镜身后的人,丁凌泉一字一顿继续道:“或者说,你们是在替谁隐瞒什么?”
此话一出,易君笙的手也顿在了酒盏边。
她们的猜测在此刻得到了确认,可是她们面前也摆上了一道选择。
丁凌泉并不点名李砚青的庄主身份,是因为她要用这样的方式逼她们做出选择。
是坦白她们见过作为庄主的李砚青,再交出剩下的几卷,还是就让她当着武林正道的面,揭破秋望舒罪侠之女的身份。
声音紧绷到了极点,苏临镜站起身来,挡住了触到自己身后的视线,默默地喊了一声:“丁盟主”
就算秋望舒不是她早已放在心中的伙伴,她也不能放任她们用莫须有的罪名审视她。
思索间,祝融潜却愈来愈沉不住气。早在入中都之前,他便收到了丁凌泉的来信,信中虽未点明方才的那一番话,但也引起了他的怀疑。
他原本就压了一路的气,到了这会儿便一股子发了出来,“临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看祝融潜压不住脾气,要在众人面前训斥自己的爱徒,丁凌泉又赶紧收回目光,端出盟主的架势劝道:“祝掌门,我想这其中应该有误会。”
“我相信临镜,以她的品性,做不出欺瞒正道之事。”
“欺瞒”二字被她不轻不重地咬在舌尖,丁凌泉话锋一转,为难地继续道:“只是,李砚青是当年青临门灭门案中唯一幸存的人,你们将她送进继明山庄中,是不是在途中,受到了什么人的蒙骗?”
这一番话,看似在替他们找理由,可是五人都能察觉出话语中似乎有更深一层的意味。
受什么人的蒙骗……她是什么意思……?
她的目标,难道不是秋望舒,或者说……不只是秋望舒么?
祝融潜明白自己这徒儿的品性,只是说到底,他更在乎的,是苏临镜能不能担起潜龙门的脸面。
座下之人毕竟是自己的首徒,即便再是怒火中烧也不能叫这场面过不去。将腹中怒火压了又压,祝融潜话中有话地提醒苏临镜道:“临镜,你不仅是这五人之首,你还是潜龙门的首徒,担的是潜龙门的脸面,你必须解释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比起提醒,这看起来更像是威胁了。
丁凌泉想将他们和继明山庄拴在一起,祝融潜又想让她和其余四人撇清关系。
心中的情绪愈发汹涌,苏临镜竟在此时萌生了不想顺从师父的心。这是她第一次在面对祝融潜时有这般强烈的抵触,逐渐握紧了拳头,她不卑不亢地迎上祝融潜的目光,出声反问道:“师父,您要我解释什么?”
没有料到自己得到的竟是一句近乎忤逆的反问,祝融潜的胸膛剧烈起伏,音调也不由地拔高道:“解释,你在替她们中的谁在掩饰着什么事情!”
这一句,叫整个酒宴为之一震。甚至,连桌上的酒盏也不易察觉地晃动了起来。
绛红色的酒盏中,映出了一张被寒色所染的面容。而在祝融潜的回音在众人耳边落下时,易君笙的手也悄悄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