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声突兀的脆响,刹那间,数百红蝶自袖间飞出,如红雨漫天花,片片翻飞不下!
红玉在红蝶的掩映下更加透彻,仔细看去,那竟是格桑乌一直戴在手上的玉戒。
“这是,是……钰龙神教那妖女的忘川蝶!”
“她果然与魔教有染!”
一片唏嘘声中,云照雪看向地上的红玉指环,神色既恍惚,又好像珍视得不能珍视一样,
她们从红石崖逃出那日,格桑乌告诉自己,这是她和阿曼苏独有的护身之物。
可今天,这护身之物却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低下些头去,云照雪眼底酸涩异常,却苦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傻子……不过十天半月,便值这么多么?”
这不过是只能坚持半刻的幻术,可是此时,这一群脆弱的红蝶却以一个保护的姿态毅然飞聚在云照雪面前。
明明是夺目的血红,可是在云照雪眼中却慢慢化为了一袭单薄的紫衣。
指尖仿佛又再次触碰到她笑意盈盈的脸,云照雪在一片喧哗中垂下眼,面色复杂地放下了剑。
……
三日后,在惊澜台旁早已荒废的议事小院中,响起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巡逻的弟子和守卫,身穿黑衣的斯玉声和暗卫跳下院墙,小心地靠近后院的一扇屋门。
走廊外空无一人,连穿过的风声都没有。而打开那扇隐蔽的屋门后,看见的,先是一片朦胧的月光,然后是从窗缝间静静看着月光的云照雪。
替他放哨的暗卫退出了走廊,眼前剩下的只有不愿靠近自己的影子,和影子尽头那不看自己的人。
斯玉声心里清楚,她的目光素来不会投向无关之人,所以即便自己在这里站上一夜,她也不会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沉默了半晌后,斯玉声终于忍不住闷声问道:“那日惊澜台上,你为何不直接反驳?”
那日漫天的忘川蝶像一道鸿沟般横亘在两人之间,到了这一刻,斯玉声也失去了当日的笃定。看着一言不发的云照雪,他艰涩地问出声:“难道你当真与妖女……”
“勾结”二字,他实在说不出口,可是这一次,云照雪却偏过头来,极其坦然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当真爱慕她。”
看着满脸写着不敢置信的斯玉声,云照雪一如既往地反驳道:“但我们从未勾结。”
这两句话像雷声轰然落在斯玉声耳边,叫他头晕目眩。
像是不能接受心上人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也像是要逃避真相一般,斯玉声颤声回道:“你定是被她蛊惑了心智。”
月光如水,折进云照雪的眼中却没有半点波澜。极尽温柔地抚过掌心的红玉指环,云照雪坚定地回答道:“她从未做过害人之事。”
自己苦等她多年,得到的永远是一句疏离的“无意婚配”。
可是如今,对着这样一个为虎作伥,蛇蝎心肠的妖女,云照雪却口口声声说,她爱慕她,也相信她从未做过害人之事。
嫉妒和不甘涌上了心头,斯玉声握紧拳头,咬牙问道:“你要为了她毁了你自己?”
面上浮现讥讽之色,云照雪看向沉浸在妒意中的人,平静地反驳道:“要毁我的人不是她。”
他也希望这一切都是昏聩无能之人的陷害之辞,可是即便如此,云照雪却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心中当真有那个害她至此的妖女。
无法接受这荒唐的事实,斯玉声几近崩溃地想道,若是旁的男子就算了,可为何偏偏,是个女子?还是一个不知用什么方法蛊惑了她的魔教女子。
他等了云照雪这么多年,可是云照雪亲口承认的这一切仿佛是在戏弄他的真心,斯玉声再忍不住心中的愤慨,红着一双眼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凭什么……凭什么是她?”。
合起了掌心的流光,云照雪轻声反问道:“那又为什么是我呢?”
云照雪的话并未说全,可是斯玉声却听明白了。
是啊,为什么自己偏偏爱慕她呢?
满心的不甘化为了面上的惨然,斯玉声屏住了呼吸,突然明白了过来。
原本就没有“凭什么”和“为什么”。从前每当有人取笑他,说云照雪人如其名,问他为何迟迟不愿放弃时,他都是笑一笑,再回答一句“斯人难得”。
可是今日他突然明白了,云照雪原本就不是什么冷雪寒冰,只是自己从来都不是她的“难得”。
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席卷了全身,看着表情丝毫未变的云照雪,斯玉声脱力般地松开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