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卷过山崖和枯枝,发出了海涛般的声响。屏息细听了一阵后,云照雪便察觉到了一道刻意隐匿起的气息。
整个房间里都带着一股梅香, 但是梅香最为暖融之处,恰恰在她身后。
一声不再压抑的轻笑传入耳中, 云照雪骤然转身,看见了静静站在窗旁的格桑乌。
“想不到云大侠这样的正道人士,也会三番两次行这偷摸之事?”
格桑乌抱臂笑着,可是云照雪回应她的却是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睛。四目相对良久,格桑乌终于从她脸上捕捉到了什么。
眼中的好整以暇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而平静的眼神。
根本不用问云照雪去了哪儿,格桑乌就这么靠在窗边, 笃定地对云照雪说:“你见到阿曼苏了。”
顿了顿, 她继续道:“或者说, 你看见阿曼苏的脸了。”
阿曼苏的脸么……?
定定地看着对面的格桑乌,云照雪想, 教奴怎会将二人弄混呢,这分明是两双完全不同的眼睛。
格桑乌的问题原本就不需要云照雪的回答,于是,在得到一句沉默的默认后,格桑乌垂下眼去,又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我和她,有几分像?”
可是云照雪并没有回答格桑乌的问题,收回了眼神,云照雪突兀地开口问道:“呼延灼为何要取你的血?”
云照雪早就看见取血的场景了,可她却在今日才问出这个问题。这说明,云照雪一定从阿曼苏那里听到了些什么事情。
思及此处,格桑乌刻意岔开了话题,“这是中原人的相处之道么,不回答别人的问题就算了,还总是无故反问。”
可即便她岔开话题,云照雪还是再次开了口。
“为什么?”
想起暗室中那张迎着火光的脸,云照雪盯着格桑乌,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你自告奋勇,替阿曼苏受了这取血之苦么?”
闻言,格桑乌一怔,但很快她便出声否认道:“云大侠倒是看得起我。”
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格桑乌问道:“明日你便要离开了。”
“你现在不问我要解药,却要把心思都浪费在我身上么?”
明明一开始那般难缠,现在却这么轻易地把药交给自己了么?
定定地看着那个小巧的药瓶,过了好一会儿,云照雪抬起眼来,却没有伸手去接。
安静地看向了格桑乌,她的眼神专注而坚定,“不是浪费,是我想知道。”
别过脸去,格桑乌的眼中再次出现了逃避。
她不明白云照雪到底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云照雪具体是想知道些什么……是想知道格桑乌究竟是个什么人,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格桑乌过着和阿曼苏天差地别的日子?
她以为别开脸云照雪便能识趣地放弃,可是云照雪却丝毫不避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两人就这般僵持了许久,最后,在云照雪的坚持下,格桑乌还是转过头来,虽然她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中还是沾上了极力掩盖的怅然。
“你来时的路上,有没有听说过若木古树?”
听见这个有些熟悉的事物,云照雪蹙眉问道:“是用来吸引若木鸟的若木古树?”
听了她的话,格桑乌轻轻摇了摇头道:“那是中原人的说法,却并不是若木树的全部。”
“在西疆,若木树双生一体,是达姆族的神树。西疆荒凉,为求得上天庇佑,部族多把水和树奉为神灵,但是若木树却不同。”
“若木树被奉为神树,不单单是因为庇荫取水,而是因为若木树的树液确有奇效。”
迎着云照雪幽深的眸光,格桑乌的语气却十分的平静,就仿佛她在讲一个于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奇效便是,每过五十年,便会有一位服下树液的族人诞下一双双生姊妹。”
“双生姊妹白发异瞳,虽为双生,身上却流着不同的血。其中一人之血能使亡者复生,而另一人……她的血却是世间至毒。”
“只不过,即便同脉不同命,达姆神也并没有偏心其中任何一人。”
双眸微微一沉,格桑乌缓缓地讲出了问题的答案:“负有“生血”者,不具任何神力,而负有“毒血”者生来便是驱使神鬼和生者之才。”
同脉不同命……
胸间说不出为何有一股滞涩感,云照雪看着格桑乌,沉声问道:“所以,你便是那个身负“生血”之人。”
“不愧是云大侠,果然聪明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