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益灵的体温在渐渐流失,甚至连开口都只剩下气声,可她却动了动眼珠,看向了秋望舒手中的孔明锁。
她已经不会再哭了,也不再是姐姐和师君的累赘了,即便下了黄泉,她也敢坦然地去见等在前面的师君了。
弯起了眼睛,言益灵的笑容里有从未有过的轻松。
“……真是好极了,我替她回来报了仇。”
“她替我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活着。”
只是可惜了,她的仇了了,但秋望舒的仇,她却不能帮忙了去。
悄悄地牵上了孔明锁上的红绳,言益灵喘出了最后一口气,“秋姑娘……抱歉了”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言益灵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留下了轻不可闻的一句:“但也,谢谢你……”
即便秋望舒会恨她,可她也得厚颜无耻地谢谢秋望舒,在她生命的最后,让她知道了姐姐还活在某一个她不知道的角落。
话音落下,村中再不闻任何一声铃响,而言益灵攥在红绳上的手也轻轻地滑了下来。
“言益灵……?”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面前唯一知道些线索的人就闭上了眼睛。
不敢置信地将手探去言益灵鼻下,秋望舒颤抖着睁大了眼睛。
指尖只有夜风吹过,十二年前那个死里逃生的小姑娘,在了却了血仇后,终究还是死在了这个始料未及的夜晚。
……
天亮了,言益灵的尸体静静地躺在了她的屋中。
大门敞开着,能看见天边如裂绯般的火红。
从祠堂腾起的火也早已被扑灭,而秋望舒却在她们六人平常会谈天和吃饭的屋门前,枯坐了一夜。
“……他咬舌前就服了毒,抱歉,我们没拦下来。”
苏临镜愧疚的话音还在耳边,秋望舒茫然地低下了头,缓缓看向手中的更星剑。
为什么要说抱歉呢,明明是自己又一次自以为是地被局中人给愚弄了。
自己早已高过秋臻甚至师君半个头,更星剑也早已轻得像是一片竹叶,可是这一刻,她却好像又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晨风吹得抬不起头。
那个死士是冲自己来的,秋望舒心中十分清楚。
言益灵本来也不用死的,是因为自己看见了那个孔明锁,问起了当年,她才在自己面前被彻底封了口。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路跟自己跟到这里……
用冰冷的双手盖住脸庞,此刻,秋望舒仿佛看见了当年法定寺中那人最后望向她的一眼,听到了那幕后的神秘人又再一次嘲笑了她的无能。
逃避似地将头埋进臂弯间,秋望舒咧开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
疲倦在这一刻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可是脑子里,所有嘲笑自己的声音却那么清晰。
突然,有一阵脚步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秋望舒是累得抬不起头来了,可她还是敏锐地闻见了风中一股熟悉的竹沥冷香。
“不冷么?”
秋望舒听见来人这么问自己。
冷么?
冷吧。
但冷一点,人才清醒。
点了点头,秋望舒毫无情绪地回了一句:“冷。”
听到她这句回话后,易君笙却并没有说什么。
易君笙在她面前站了很久,久到秋望舒都快忘了她的存在时,易君笙才走到了她面前,蹲了下来。
秋望舒听到了她抬手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见了她发出的一声轻叹,紧接着,便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温热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在短暂的愣怔过后,秋望舒没有动作,沉默地任由易君笙握住了她的双手。
暖意从易君笙的手心中传来,短暂地驱散了她手中的寒意。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暖和几下,手心中便传来了除了体温以外的东西。
一个圆形的,边缘有些粗糙的东西。
意识到这是那个自己丢在院中的圆锁,秋望舒抬起头来,有些抗拒地缩起了手。
可这次,易君笙却不允许她有任何退缩。
近乎固执地掰开秋望舒的手指,易君笙蹲在她面前,把着她的手一根根地拆解起这圆锁来。
圆锁的边角再粗糙,也粗糙不过她手中的薄茧,可是当易君笙带着她快拆到中间时,秋望舒的眼中泛起了毫无由来的抗拒,她咽下了一口气,压着眼中热意挣扎了起来。
“我不拆,你松手!”
她这幅样子,易君笙的几乎想马上扔开这个碍事的圆锁,替她擦掉眼中所有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