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么不会降临呢,言益灵还有最后一个惊喜要送给他呢。
蹲下了身子,言益灵靠近了贵祥,用极轻极缓的语调对他说:“贵祥,你也别气。”
“虽然你从前总是爱抢我的东西”
“但我现在大了,那些你抢过的,我也都不在意了。”
弯起了嘴角,言益灵将手凑到唇边,作出了一副吊人胃口的样子:“而且,我还要再送你一样东西。”
看着满身狼狈的贵祥,她笑了起来,轻快地说道:“我把你爹还给你。”
听到“你爹”两个字,贵祥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顾不上王赵氏和村民会怎么想了,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思考言益灵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贵祥这幅一点都没猜到的样子,倒是叫言益灵疑惑了起来,“很难明白么?”
几瞬后,言益灵松开了纠结的眉头,温声对贵祥说:“我的意思是,你那为了替你掩盖错事,害死了我师君的族长爹,现在就在这里啊。”
她先是对着贵祥叹了口气,紧接着,便像要告诉贵祥一般,将眼神似有意无意地落在了祭台下摆放着的木箱中。
那是装祭品的箱子,木箱上刷了黑色涂料,最上头还挂了一串镇邪的铜钱。
在祭神礼当天,那里面装的应该是被他们杀死的黑狗。黑狗的血辟邪,红姑跳的舞镇魂,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都在以祭祀之名,反复折磨着他们心中苏铃的魂魄。
可是这一刻,言益灵的眼神却在告诉他,他爹,仁远村的族长,就在那装模作样的箱子里。
不知是不是要验证贵祥的猜想,那木箱,竟然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发出了几声碰到箱壁的轻响。
“爹……?”
在他迟疑的喊声中,木箱中发出了贵祥熟悉到了骨子里的一声叹气。
“爹——!”
在撕心裂肺的吼声中,贵祥抬起了腿,崩溃地冲向了木箱。
撒开了那把铜钱,贵祥哆嗦着打开了木箱。
木箱开了,可是众人的面上却没有松一口气的表情,反而却露出了和十二年前,看见王顺,看见木叔,看见所有病人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惊恐。
“啊啊啊啊啊——!”
“怪物——!十二年前的怪物——!”
木箱中,确实是贵祥的父亲,但却不是众人心中威严庄重的族长。虽然他嘴里还能发出些微弱的声音,但他那青白面色,和浑浊的眼睛,无一不在说明,族长变成了十二年前和咬人的王顺一模一样的走尸!
而贵祥刚才听到的,也不是他的叹气,而是他费力喘息的“嗬呃”声。
十二年的记忆在这一瞬间重现在了众人眼前,他们已经回想起了那血肉四溅的场景,可贵祥却像把当年的事情忘干净了一般,摇着手固执地解释道:“不是,不是,这,这是我爹!”
“是你们的族长啊!”
贵祥趴在木箱边费劲地解释,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爹竟在身后慢慢地支起了身子。一开始,他那浑浊的眼中还有些茫然,可是在闻到贵祥的气味后,却缓缓扭过头来,诡异地张开了嘴。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贵祥无措的惨叫声中,他那让他崇敬不已的父亲却毫不留情地咬向了他的脖子。
族长……族长在撕咬自己的亲生儿子。
贵祥的惨叫响彻了后院,王赵氏也完全僵在了原地,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可是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混乱中,她听到了有人尖叫着跑开的声音,听到了有人大喊着“救人啊”的声音,最后听到的,是几个村夫颤抖的问句。
“他也会变的是不是?”
“他,他也会像族长一样,变成十二年前的怪物是不是?”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因为贵祥的脸上已经漫起了一股隐隐的青黑之气。
有人胆子大些,用铁锹顶开了不松嘴的族长,然后取来了后院中的麻绳,壮着胆子靠近了贵祥。
将麻绳在手上绕了几圈,方才跟着他过来找红姑的几人颤声道:“……贵祥,你别怪我们,我们也是怕你会变成你爹那样。”
在父亲的羽翼下,贵祥在村中横行霸道了二十几年,可是在这一刻,在这疫病面前,他所有的身份和脸面全都化为了乌有。
可惜,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意识到这种身份的转变,还抱着村民会畏惧他的侥幸。
又惊又怕地朝后爬去,贵祥瞪大了眼睛喊道:“你们疯了是不是!我是下一任族长啊!”
“你们就不怕之后在这村里待不下去么!”
在这变故面前,谁还会顾忌贵祥和族长的身份,在他们的眼中,这两人已经变成了和当年的苏铃,和当年所有染病的人一样,是搅乱他们平静生活的邪祟,是需要除以火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