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窗外的人却不答,只是抬起手来,又摇了一声铃铛。
“王……王五……?”
“……是你么?”
酒老头是吓得听不出这声音是男是女了,他盯着那默不作声的黑影,认定了那就是回魂的王五。
“王五……冤有头,债有主,你,你别来找我!”
“我,我只是跟你喝了壶酒,你就算来找,也该找害你的人啊!”
窗外没有回声,就在他探头想从窗缝中偷偷看去时,黑影却开口幽幽问道:“若是无愧……”
“看见我的棺椁你跑什么……”
话音落下时,夜风乍起,吹起了淹没山野的夜雾,也将窗缝吹得“哐当”作响。两人就这么站在夜雾中,黑衣诡谲翻飞,露出的小半张脸却在月光下白得出奇,从老头那儿看去,倒真有几分鬼魅的样子。
在窗缝中偷看的酒老头吓得惊叫出声,不清楚窗外何时又冒出了一个“王五”,他捂住嘴巴,手脚并用地跑下了床。
逃也似的跑到了院子后门,酒老头喘着粗气就要拉开后门。
可就在他开门的一瞬间,方才还在院中的“王五”却突然出现在了门后几步处,把酒老头吓得惨叫一声,跌坐在地!
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酒老头一边念着求饶的话,一边在心中保留着一丝,只要他不睁眼王五就不能带他走的侥幸。
看见酒老头吓得这幅魂飞魄散的模样,易君笙轻笑了一声,知道现在问话,酒老头一定会老实回答了,于是她轻轻启唇,缓声道:“你睁眼看看,我是王五么。”
听见了这一声,酒老头才反应过来,这,这王五怎么是个女子的声音?
小心翼翼地在指缝中睁开了眼,酒老头屏住了呼吸,看清了对面两位“王五”的模样。
一身黑衣,结伴而行,问遍天下冤屈之事,这……不就是民间所传的夜至凡间的夜游神么?
定定地盯着两人,酒老头两股战战地跪了下去。
合紧了不停求饶的手,酒老头颤声喊道:“夜游神啊!”
“仙君啊,仙君,饶命啊饶命啊!”
“苍天在上,我就是跟那王五喝了几杯酒!什么也没做啊!”
悄悄地和秋望舒对视了一眼,易君笙挑起眉来。
怪不得看着王五的棺椁吓成那样,原来王五死前,就是在跟他喝酒。
压着声音继续,易君笙眨了眨眼,继续问道:“喝酒……?”
此时对王五来讨债的恐惧已经被眼前这两位“仙君”压过了,酒老头眼泪都被吓出来了,只能以被吓破胆的语调坦白道:“就是,就是我从家门外捡到的茴香酒!我们真的只喝了点酒,吃了点我那婆娘炒的菜。”
“我那婆娘跟我说,我刚倒下,王五自己就走了,可,可谁知醒来,醒来就听说人淹死了啊!”
家门口捡到的酒?皱起了眉头,易君笙寒声追问道:“接着说那酒。”
即便鬼神当前,可是想到那酒,酒老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回味的表情:“那酒是,那那酒可稀奇啊……就喝,就喝一口就会做美梦,梦里什么美人,美酒,金子,都有!”
听了他这番颠倒混乱的话,两人对视了一眼,顿时明白了那酒里大有蹊跷。
可是蹊跷的,也不只是酒。
有模有样地学着易君笙捏起了嗓子,秋望舒缓声问起了另一件事情:“真的不是你……往王五嘴里塞的铃铛么?”
“铃铛……铃铛!”
听到铃铛二字,酒老头浑身一颤,膝行了两步,“仙君,不是我呀,那是铃医仙子回来报仇,报仇了!”
闻言,秋望舒面上先是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但很快,又成了一副料想之中的神色。
她一直觉得,比起因为感激而敬拜铃医仙子,这个村子更像是因为畏惧而祭拜她。迫不及待地想从这老头嘴里问清当年的事情,秋望舒急声追问道:“铃医仙子不是死于疫病么?报什么仇?”
可老头这会儿已经吓破胆了,甚至都没注意到,秋望舒已经换回了再平常不过的语调。
听见了“疫病”两字,酒老头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嘴巴里也发出了惊恐的嘶声。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语无伦次地回道:“疫病,疫病,那是吃人饮血的怪物!”
说着说着,这老头的四肢都跟不听使唤了似的,乱颤了起来,嘴里还更大声地叫道:“怪物——!怪物——!”
眼见这酒老头彻底吓破了胆,开始不管不顾地大叫,秋望舒眼疾手快地上前劈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