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伶面色微白,随着好友的话,仿佛又回到三百年前那日一般。
“错不了,那样骇人的景色,绝不可能是陈王许湘澜之辈能够仿造。只是,若按照你的说法,长锦并没有被炼作童丹,而是半道出差错,被拐到旁处。但为何?虽然这么说或许会惹你不快,但长锦不过是一介罪臣之女,何德何能与血雷相关……”
话刚说到一半,黎伶却呼吸一滞,脸色逐渐凝重下来。
虽然她不曾明说,但商伴烟也并非愚笨之人,顺着她的思路往下,几乎立马就明白她的意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传音:“你是说!……”
她看一眼身后,发觉那两人没有注意到这里,吞了口口水,才继续往下:“你是说,长锦身上当真有谪仙之力?!”
长锦是魔,虽然根骨不错,但因幼年遭到非人对待,无暇修炼,修为极低,几乎与凡人无异。
年龄,种族,修为……每一样都跟黎伶截然不同。如若说她们身上唯一可能存在的共通处,除却谪仙之力外,黎伶想不到别的。
商伴烟难以接受,跟黎伶相处多年,自然知晓“谪仙”对她的重要程度。一想到未来可能连好友都要跟自己反目成仇,透骨的寒意渗透全身。
“不可能!”一时激动,竟然直接呼喊出来。
霜盏月和焦晨都被吓了一跳,茫然地望去,看着妖皇魔君针锋相对的气势,俱是担心不已。
“长锦不是,也绝不可能是!”
黎伶看着她满脸怒意,忽然有些后悔提这些:“一切只是猜测而已,不过即便相关,我也绝不会妄动。而且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即使她的身上真有什么,恐怕也早被捉去之人取走。”
黎伶不知是谁在操控血雷,但既然连她都差点死在血雷手下,只怕幕后之人的强大,远超她们的想象。
从方才伴烟的描述中,长锦昏迷不醒,体内的谪仙之力多半已经被取出。
她只是有些意外,自己身上存在神血,霜盏月未知,那么长锦又有什么特殊?
曾经也跟长锦有过几面之缘,分明不曾从她身上感受过特别的东西。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只可惜消失得太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黎伶的话似乎安慰到商伴烟,她渐渐卸下防备,冷静下来。
一转头,看到两双充满忧虑的视线正看着她们,尴尬地轻咳两声,三言两语敷衍过去,再一次跟黎伶悄悄传音:“不论如何,需要先找到长锦再说。我的护石中留有她的气息,既然她还活着,总有办法能找到。今日回去之后我就继续调查,说不准能摸出些许消息。”
本以为黎伶会肯定,谁知听之后却摇头:“不急,再缓缓,调查之前需先把障碍扫除。”
“障碍?”商伴烟不解。
“我伤还没好,陈王就连夜收一个儿子,用儿子大婚的名头邀我赴宴。”
“大婚?怕不是讣告。”商伴烟面露讥讽,“这是装都懒得装了,摆明要取你性命。”
黎伶面露冷意,“正因此,我不会再重蹈覆辙,已经备好计划。如何,魔君这一次可要随我同行?”
商伴烟攥拳:“上一次中计,害你身受重伤,这一回你且放心,我一定亲自取他们的狗命!”
*
天色渐渐黑下去,眼看着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魔君却忽然跟妖皇商讨起对付陈王的事情。两人一言一语,将本就周密的计划布置得越发天衣无缝,让人不禁畏惧于她们的狠辣。
霜盏月今日刚受邀同去,因那时时间匆忙,只大致听了几句。此刻既然详细探讨,黎伶自然不会放过她,几乎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讲。
这要是放在往日,霜盏月一定心中喜悦,殿下对她越发信任,哪怕是兵防布局都愿意跟她说。可今日却不同,三更时她跟暗桩要在中庭见面。
如若再讲下去,只怕到天亮都难以脱身。
霜盏月表面认真倾听,内心却仿佛热锅上的蚂蚁。瞥一眼窗外,天已经彻底黑透,少说也有亥时,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时辰。
不行,必须想办法终结讨论。
她说做就做,轻轻打一个哈欠,眼皮轻轻下垂,身子微斜,将脑袋靠在黎伶的肩上,装出昏昏欲睡的模样。
但毕竟只是装样子,其实对外界的反应感受得一清二楚。
霜盏月清楚听到,方才还喧闹的声音,随着她的动作倏然静下。数道目光仿佛一把把利刃一般,刺在她的身上。
尴尬,羞耻,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做出投怀送抱的举动。
可事到如今,就算黎伶把杯子里的茶水泼到她脸上,她也必须继续演下去。
霜盏月强行抑制内心的艰涩,眼皮沉重地挣扎,最后仍是稳稳地闭上,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掉一般,软软地抵在黎伶身上。手指微微放松,握在手中的笔倏然滑落,掉在地上,发出细微清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