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盏月抿唇,大抵知晓她要看自己笑话。
但此时拿出火莲压她,的确不好再反驳。
两人一同来到宫门前,霜盏月发现仍不见焦晨,忍不住问:“焦晨呢,她不来吗?”
方才黎伶说“有约”,她就明白游玩只是顺带,外出的主因是有事要办。焦晨作为黎伶的忠心手下,竟然不参与其中吗。
黎伶摇头:“她该做的已经做完,今日伴烟会来找我,为防止正好错开,我让她守在宫中接待。”
怪不得。
霜盏月了然,没再多言,慢步跟在黎伶身边。为防止引起旁人注意,出宫时,黎伶特意把两人的容貌藏匿起来。
月城很大,像是一座圆盘,中心的灵霄宫被众星拱月般环绕。往外是门店聚集的街道,来往行人摩肩接踵。北宫稍远,在月城北侧幽静的地方。这里是妖域,跟人修城池略有不同,大街上有形形色色的妖族。人高马大的虎妖,娇媚纵生的狐妖,衣着华贵的青鸟以及灵动活跃的草木一族。这些在人修界不敢现身的妖,如今齐聚一堂,为各自的仙途奔波修炼。
哪怕霜雪无垠,冷风呼啸,也无法阻拦他们求仙问道的诚心。
什么人妖殊途,归根到底,不过是心胸狭隘的偏见罢了。众生降世,所求之物无甚区别。
一时颇为感慨。
霜盏月见到有几个人脸妖身的修士被关在囚笼里,双手双脚皆被沉重的锁链捆绑,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衣不蔽体。他们有男有女,痛苦地呼唤求救,却因遭受到非人的待遇,十分虚弱,来往行人常有驻足,却只为嘲笑辱骂,没有一人回应他们的求救。
霜盏月驻足,拧眉看着这样的情景,深深不解。
“那些是什么?”
黎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瞬了然:“半妖。”
“半妖?”
“与人族通/奸生下的物种。千年以来,人与妖魔势不两立,征战频频,彼此为了灵脉大打出手。无数同族死于战场,刻苦的恨意深入骨髓。而他们的父母明知如此,依然与异族私通,诞下后代。执迷不悟,自当付出代价。”
霜盏月默然。
她来妖域这么久,因妖皇的威名,宫内的人都不敢冒犯她。
安逸太久,险些忘记世间如她这样幸运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都会沦为牲畜,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似是察觉到她的恻隐之心,黎伶忽而上前,对驱使囚车之人说了些什么,那人便点头哈腰地将钥匙连同马车交给她。
黎伶拿出一枚玉符,呼唤传音,不过几息时间,就有气势逼人的下属匆匆赶来,谦卑地躬身接过钥匙,打开囚笼,带着一群半妖离去。
这一幕并未规避行人,路上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虽然因为法术的缘故,看不清黎伶的容貌,但却有人认出匆匆赶来之人正是掌管月城兵防的田安将军。
能让都城将军如此敬畏,不用想就知道身份尊贵无比。
一时间有行人窃窃私语。
霜盏月见到黎伶做完这些,旁若无人地走过来,施展法术阻隔神识,追问道:“你做了什么?”
黎伶笑说:“我将他们逐出月城,一旦再度踏足,将千刀万剐。”
分明是不近人情的狠话,她却听出几分善意。
换句话说,只要以后不再回来,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寻找一个偏僻的山林,安居乐业,静心修炼,说不准能平安度过一生。
霜盏月想起这人曾经被人修暗算,现在依然如此大度,心底触动不已,真诚道:“我替他们谢过殿下。”
黎伶却摇头:“无需感谢,我做这些不过恰逢今日心情好而已,该付出的代价已经从你身上收取。若你希望他们自由,我自然可以帮你实现。”
说到这里,她却停顿一下,继续开口时,语气变得严肃许多:“但是你应该明白,希望必须寄宿在自己身上。今日你依靠我的地位,替他们谋求平安,若以后你对我失去价值,你又该如何?届时别说他们,甚至连你都自身难保。”
黎伶说完,见这人又不再说话,知她听进去,就点到为止。想起近日两人的关系,忍不住最后一次强调。
“人生在世,无论做什么,都需要付出代价。霜盏月,我本可以取许湘澜的性命,但我没有。放过他,就需要另一人偿还,而那人就是你。所以即便往后有朝一日,我要你为我付出生命,你也绝不可拒绝。这是最后一次同你商议,并且给予你悔改的权利。唯独现在,若你不愿,我可以放你一马。”
“你最好深思熟虑,一旦放弃这次机会,将无法更改。我是卑鄙的妖女,不会将许湘澜做得‘好事’说出,但可以肯定,如若答应你一定会后悔。许湘澜对不起你,也绝不值得你付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