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古木通灵,内里木芯在神血的浸染下已变作上乘,可用来做不少法器饰品的练材。霜盏月有些想要,可每每回想起黎伶隐忍厌弃的表情,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人人都有畏惧的弱点,哪怕强如妖皇也不能幸免。越是表面光鲜亮丽, 背地里越是艰难困阻。异变的树木像是无法驱散的魔咒,至今已囚困黎伶三百余年。霜盏月无法设身处地地体会这种惧怕,但深知若要殿下真真走出,必须斩草除根。
不想离太远,索性将全部古木堆在高塔附近, 搬来巨大火炉, 一根一根往里丢。
木材粗壮且灵力充盈, 没入烈焰很快就与之呼应, 强盛的力量转为炽热火气,永远地残落炉底。
数量太多,又格外耐烧, 足足四日过去竟才烧掉一半。
“没想到我才出去游玩几日, 黎伶那混蛋就已经身死。你们可是在烧纸祭祀?让我玩玩!”
霜盏月和焦晨正在增添木块,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下一瞬两人被充盈的魔气挤开, 魔君带着一身酒气和胭脂味站在火炉面前, 两手合并,闭眼躬身,道一句“人算不如天算,可怜的混账,早点投胎。”,随后拿起一边的木块,啪唧一声丢进去。
霜盏月气得脸都红了,只恨不得将这人剁成几块丢进去,见她还要扔柴,立马阻拦:“黎伶没死!我们在烧木头!”
“啊?”商伴烟拧眉,从木块上刮掉一丝血气,“这不是她的血液?若没死怎么流这么多。”
小山一样的木材,几乎全被血液浸染。
“这是菩提!先前殿下存放本体的地方。她因吸纳神骨之力,现在正在高塔闭关融合本体,魔君若再胡说八道,我当真要生气!”
“嘁……”商伴烟收起玩笑,“也不能怪我,谁让你们前几日不提前说好。她要融合本体,那岂不是很快就能重回巅峰?我记得她曾与我传信,手中已有吸纳神魂的冥玉。”
霜盏月蓦然想起那几日的异况,眼底略深,语气举棋不定:“或许吧。”
殿下碍于假身桎梏,已经许久不曾精进修为,此次若能重归本体,便可将两份神力充分炼化,至少也能抵达渡劫期。但她会飞升吗?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安。
焦晨不知天地觊觎神力的事情,见到霜盏月心不在焉,误以为她畏惧独自一人,安慰道:“殿下应当不会晋级那么快,再说即便飞升,也绝不会将你落下,你们一定能携手共进。”
霜盏月莞尔,纵然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却也仍被好友的关切暖到。
“今日魔君无礼,这些木头交给她来,我们先去歇息。”说着便走。
“停停停!我是客人!”商伴烟哪能想到不过嘴瓢一下,就引来这么多麻烦,瞥一眼小山高的木头,极力挽留,可不管她说什么,她们都不回应,气得直跺脚。
“等等,谁说非要我来?”商伴烟双眼一亮,立马拿出传音玉符,给心爱的小徒弟传音。
“师尊?”
商伴烟听到有回应,立马绷紧脸,语气郑重:“师尊有要事拜托你,速来高塔。”
“我这就过去!”
*
木头烧了十日,熊熊烈焰逐渐衰退,直至最后化为余烬,黎伶也依然没有出关。倒是竹泪姗姗来迟,在信老的带领下重新回到灵霄宫。
“田安怎么样了,似乎又耽搁许久,莫不是状况不好?”先前返回灵霄宫时,竹泪并未同行。据说要留下善后,本以为花费不了多少时间,没想到一眨眼十日过去。霜盏月有些担忧,不禁询问。
好在是她多虑。
“并非,恰恰相反,田将军身体过人,竟然在我走之前恢复意识,这才又留下耽搁几日。”竹泪见过不少病患,但像田安那样的那是头一回。重创濒死,脏器损毁,放在旁人身上能否救回都是难事,他却能如此迅速地醒来,怎么不让人惊叹。
“醒了是不是代表已经没什么大碍?”焦晨跟他既是同僚,也是朋友,因而分外挂念。
“哪能有这么快。”竹泪无奈,“田将军的确体质过人,但也仅此而已,这一次的伤太重,醒来并不意味着痊愈,只是暂且脱险,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他体内脏器仍未完全修复,必须谨慎调养,至少也要月余才能下床。我临走前,田将军还拜托我给殿下带话,请求返回军营。但作为医者,无法看着伤患糟践身体。若他此刻中断疗养,先前所做的一切都要白费。殿下呢,我想找她谈谈。”
“殿下已经闭关,现在正是水深火热的时刻,不可擅自打搅。不过以她的脾性,多半会将田将军臭骂一通,让他好好疗伤。不如我来替她下旨,总之旁观这么久,早已对宫中事项了如指掌。”黎伶不在,霜盏月便挑起大梁,从书房里拿出未用完的玉轴,展开后亲自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