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叩响了房门。
阿澈屋里黑着灯。
但他明显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阿澈。”他唤了一声。
动静一下子全消失了。
墨行舟疑惑地想,怎么又躲他?
清脆的杂月声响起,是风在吹动房檐下风铃,风铃轻摆,后面被遮挡的一轮蛾眉月就进入了墨行舟眼中,抵在房门上的手指微颤了一下。
今日是初五,荆澈毒发的日子。
第44章 取暖(补周五)
“你来做什么。”
房间里先是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然后荆澈冷淡的嗓音响在门后,如果不是声线比平时更紧绷一些,几乎都要骗过墨行舟的耳朵。
这让他一下子回到魔宫的地牢, 他第一次见到荆澈的一那天。
那天的阿澈也是这样,倔强地徒步爬上地牢的台阶,即便身受毒发时的剧痛,疼晕过去也不愿发出一声痛呼。
墨行舟在心中腹诽, 就这还敢跟自己说怕疼, 全天下就没比他更皮实的人了。
为什么不开门,明明那么痛, 只有一门之隔,他的痛苦可以减缓,明明自己和他的关系已经不是当初那样互相防备, 在他心中,难道别人的帮助便和施舍无异吗?
他在深陷囹圄那样的劣势之中都敢跟他硬碰硬, 与其说是他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更像是不肯接受自己在任何处境中成为弱小的一方。
那么现在,他就更不可能主动开口索要自己的那些魔气。
墨行舟思索了一下, 说:“带你看火龙火凤。”
门后的人沉默了一阵, “不去了。”
墨行舟故作轻松道: “哦,正巧我也不想去。”
“嗯。”
“好歹我们也是名义上的师徒,师傅半夜到访, 徒弟不请我进去坐会儿么?”
荆澈默了半晌,开口便是:“……你走吧。”
墨行舟依然很坚定道:“阿澈。”
空气陷入了一种不正常的凝滞之中。
指甲将手心掐出了血, 荆澈忍得分外辛苦, 舌尖忍不住舔了舔口中变得更加尖利的虎牙。
痛楚之外,更让他难以忍受的, 是身体中如暴风雪一样躁郁。
那人的就在一门之隔之外,荆澈已经难以听清他说的话,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呼吸,他脖颈上血管的流动,那些鲜活的代表着生命的象征,似乎都化为了可以被听见的声音,放大了无数倍,近乎膨胀地充斥着他的耳膜。
以前不会这样的,荆澈很快就反应过来,是老妖道搞的鬼。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有魔的血脉,在很小的时候,也会显现出魔的特征,但是从来没有过魔族嗜血的本性,樊家家主说是因为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压制着魔的本性。
可他现在几乎要动用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扑上去撕咬的冲动。
隐忍的目光看向门窗上映下那道俊逸剪影,视野也逐渐模糊,荆澈觉得自己快要失去理智。
墨行舟似乎听见了门那边的人有微小的吸气声,然后听得荆澈颇为压抑地闷闷地咳了一声,低声说:“墨行舟。”
墨行舟侧耳听他的话。
“你走吧,我知道你来做什么,你不用这样,既然你不是他,也就没什么欠我的,这里灵力充沛,魔气难聚,你没有必要为我散尽一身魔气,就算不用你,我也还死不了。”
墨行舟心中莫名窜上一股邪火。
他是一个很少动气的人,可听到荆澈这番话,入耳话越多,心中的邪火便越旺。
没必要这样,为什么没必要?
在他的心里,我算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如果今天换了别人,他也会以这样毫不犹豫地拒之门外吗?
可他攥了攥拳头,压住心头的怒火,语气散漫而轻松的,依旧只提别的事情:“嗯,可是我好冷。”
“冷?”
荆澈表情一顿,微微诧异,这好像不是第一次听见墨行舟喊冷了,到达桑洲时正是由春入夏的季节,而南沧洲此时已经进入初夏,除了生病,感到冷真是万万不应该。
似乎是觉得留给他回忆的时间够了,墨行舟适时开口:
“你的匕首叫什么名字。”
“霜覆......”荆澈低喃道,瞳孔一缩,难道......
上次他喊冷,是在蛇坑里,他第一次用过那把匕首之后!
“霜覆......”墨行舟跟着重复了一遍,也不知是玩味还是嘲弄地低笑一声,“原来是这样,好名字。”
“你也想起来了么阿澈,我原以为是修炼的功法或是蛇毒的问题,可我经脉畅通,蛇毒的因素也排除过了,既然,那么现在,算不算你欠我的,”墨行舟手中有了筹码,讲话底气十足,隐隐约约有了几分威胁的意味,“你说,你该不该对我负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