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倒转……”孟茯苓一下子抬起头,眼中似有微光,激动道:“既然如此,生死是否也可逆,我还能不能再见父亲一面?!”
“幻象而已,”荆澈平静地看着她,“人死不能复生,何况这里怨气深重,哪怕真有残魂,也早已被怨气分食殆尽了。”
对于普通凡人而言,修仙者就是仙人,仙人的话就是能一锤定音的金科玉律,荆澈的这番话说得是事实,却轻易打破了孟茯苓这个凡人心中的希冀,她眼中的微光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
“嗐,听不下去了,”江倚晴上前,拍拍孟茯苓的肩膀,安慰一番,回头面对荆澈,冷脸道:“你也太无情了,给她一点希望又怎么了?”
荆澈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错处,心中微微诧异于江倚晴对他的指责:“明知不可能的事情,为何要骗她给她虚假的希望?”
江倚晴微微恼怒:“骗?你不明白这世界上有一种谎言叫善意的谎言?”
荆澈的目光似两湾冰湖,看着她,说:“是谎言就有被戳破的一天,出于善念还是出于恶意,并没有什么区别。”扪心自问,荆澈自身是宁愿面对残酷的真相,也不愿意被人拿着所谓的好心来哄骗的。明明就是同样的行为,因为带了个善意的帽子,便使被骗的人有怨也不能言,一旦怨了就是不识好歹,这算什么道理呢?
江倚晴则大为恼怒,口不择言:“冷血无情!你简直和我师……”
江倚晴的话戛然而止。
遗落在角落里的记忆在这一瞬间都齐齐抖落身上的灰尘,跳了出来——
皇宫大殿里,“祭司大人为何拒绝我们的选徒,倚晴是我们皇室最有天赋的孩子。”
“这孩子太过乖张,历任大祭司,不是仅凭修习上天赋便能胜任。”
“我才不稀罕当什么狗屁大祭司的徒弟!”
“倚晴,你休要胡闹!”
寝宫里,女人涕泪涟涟,“晴儿,不要再任性了,能帮母后的只有你了。”
原野上少女独自一人对着天空立下誓言:“我一定会成为大祭司!”
“你和你师父一点都不像!”
“大祭司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徒弟?”
“历任大祭司只能有一个徒弟,二公主迟早被退回去重选。”
“你行事不计后果,处处惹祸,将来如何担当得起东宸大祭司一职?”
“我命你此番前去,将一个名叫荆澈的修士带来东宸。”
…………
七嘴八舌的话语分不清是出自谁之口,填满了她的脑海,一个若有似无的猜测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一时令她心中五味杂陈:师父难道是想让荆澈接任大祭司一职吗?
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素不相识的人,继任在东宸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大祭司?
这也太荒谬了,荒谬得像个笑话!但是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东宸,尤其是在她师父身上,那么就非但不显得匪夷所思,反而透露出几分合情合理。毕竟,师父这个人的作风……很难捉摸,而那桩陈年旧事,也有七八分可能就是真的……可是!
凭什么?!
她江倚晴又算什么?!
敛华传来异动,剑灵在剑中躁动不安,荆澈眉头微蹙,悄悄离了江倚晴身边。
荆澈的手一按上剑柄,灵力瞬间覆盖住虚空中端坐在剑上的剑灵,远在结界之外,墨行舟胳膊上蛇形臂钏,那只小蛇嘴里衔的白玉杏花,微微释出银白色的灵力,透出了他的衣衫。
可是墨行舟毫无察觉。
“你在哪儿?”
荆澈声音毫无预兆地传入耳中。
“还能在哪,飞舟上啊。”
墨行舟踩着脚下的枯枝败叶,第七百三十二步,停了下来。
那边静了许久,才再次有了声音:“……是吗?”
荆澈心中像是突然闷了一团棉花,堵得他喘不过气。
墨行舟的声音仍旧带着笑,吊儿郎当的:“不然呢,好好表现,风衍宗的飞升全靠你呢,师尊我的名号能不能威震八方也全靠我们阿澈了。”
墨行舟眼眸微眯,眼前等着他的,是一个带着斗笠的玄色衣衫的男人,手中拿一把漆黑的扇,见他来了也按兵不动,分不清是敌是友。
透过流转的灵力,荆澈只隐约看到了那人的轮廓,他想要看得更仔细,却又担心被墨行舟发现异常,不敢释出太多灵力。
墨行舟微眯起眼睛打量眼前这个人,嘴上语调却更轻松:“这次不怕被记作弊啦?”
他要支开他。
平缓流动的灵力倏地乱了,他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将掌心掐得生疼,心中将墨行舟抓来锁起的欲望又像野火一样蔓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