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哀家你的选择。”
“我要还俗。”梅盛雪斩钉截铁地说道,姿态虽然卑躬屈膝,声音是冰冷而坚硬的。
玉攸容垂眸看着他。
他穿的是白衣,而非僧衣。
罢了。
“你要嫁给叶月松?可要哀家给你指婚?”
梅盛雪诧异地抬起头,“我不嫁。”
玉攸容看着他,似看着不懂世事、天真浪漫的孩子,“你当知道,罗浮寺是你对抗世俗的底气——”一旦你失去这份底气 失去圣僧这个身份,就只能被世俗枷锁铐住,嫁人生子,再无法挣脱。
“我想入宫为官,终生侍奉于太皇太夫身前。”梅盛雪打断玉攸容的话,仰头看着他。
“为何?”玉攸容并未生气,而是问他——为何?
入宫为官是挣脱枷锁的另一条路,能够挣脱枷锁的,除了身份,还有权力。只是这条路未免过于艰辛。
“你现在功德加身,名满天下,若是还俗入宫为官,不但会遭受非议,还需从头开始。哀家身边,俱是腥风血雨。”
“我想为太皇太夫分忧。”梅盛雪毫不犹豫地回答,额头撞上冰冷的玉砖,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玉攸容看着他,半响,才突地笑道。
罢了。
“抬头。”
梅盛雪抬起头,对入一双如月般皎洁、如月般明亮、如月般温柔的眸子中。
在月光的照拂下,他眼下的红痣如朱砂般耀人夺目,然而比这颗朱砂更耀眼的是他眼中的光。
“直起腰。”
梅盛雪望着那轮月亮,缓缓直起身,挺直脊背。
“传哀家旨意,梅盛雪医术精湛,心怀苍生,特令梅盛雪归家还俗,入医署为太医令,统管天下医者。另兼侍中,可自由出入宫中,随时面圣。”
太医令是官职,侍中则是偏宠——随时可以上达天听直面天颜的偏宠。
“念其德行,许其自由嫁娶,任何人不可逼迫。”
梅盛雪双眼亮了起来。
玉攸容笑着看着他,将刚刚被打断的话说完,“罗浮寺是你的底气,一旦你失去这份底气 ,失去圣僧这个身份,就只能被世俗枷锁铐住,嫁人生子,再无法挣脱。”
又多补了一句——
“自今日起,哀家便是你的底气。”
第70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丝雀(三十四)
梅盛雪怔怔的看着玉攸容。
太皇太夫……
他合手重重拜下, 额头再次砸向玉砖,“谢太皇太夫!”
也许是这块玉砖已经被他的几次三番的叩拜煨热,他竟从玉砖上感到一阵暖意传来。
只是当太皇太夫行到他面前, 将他的脸捧起时, 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热泪盈眶, 甚至有不少落在了玉砖上。
“怎么还是这么爱哭。”玉攸容笑着从袖中掏出手帕来, 为他擦去眼泪和额头上渗出的血迹。
梅盛雪垂眸, 似雪的脸上染上薄红。
他只是幼时初见太皇太夫时哭得比较厉害而已。
羞完心中又忍不住高兴,太皇太夫都记得, 甚至记了那么久, 比他自己记得还清楚。
温热的触感在脸上划过,梅盛雪垂着眼, 只能看到太皇太夫如玉的指尖裹在碧色的手帕中拂过自己的脸庞。
他刻意避开手帕上有菱角的刺绣部分,只用柔软的丝布轻拭,那玉兰刺绣被他握在手心,像是玉做的手上绽放着一枝白色的玉兰。
梅盛雪动了动手指, 想到了自己怀中装着玉兰手帕的香囊。
“主子。”流萤唤道, 手上的托盘装着的是毛巾、清水和伤药。
玉攸容收回手, 将染血的手帕放在托盘中,托着梅盛雪的手腕, 将他扶了起来, 又握着他的手腕,引他在软榻上坐下。
梅盛雪垂眸坐在软榻上, 僵直得宛如一尊冰雕。
“抬头。”耳边太皇太夫的声音传来, 梅盛雪下意识地抬起头, 下巴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接住,额头有轻微的刺痛感传来, 入目是玉攸容如玉的面容。
梅盛雪突地垂眸,不敢再看。
玉攸容见他羞得睫毛乱颤的样子,莞尔,“不妨事,哀家在你这个年纪时,也曾抱着阿兄哭。”哭阿兄要死了,哭自己终生都要被葬送在这个皇宫中。
“记得天天擦。”他松开手,将伤药放入梅盛雪手中后,任由梅盛雪坐在他原来的位置,自己则是后退了一步,坐在了他对面。
梅盛雪握紧手中玉瓶,玉瓶上仿佛还残留着太皇太夫的温度,“好。”说完顿了一下,抬眸看向玉攸容,“太皇太夫节哀。”
他今年刚及弱冠,而太皇太夫在他这个年纪时,嫡兄病死,孤身一人入了宫。
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