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仗臣不得不去。”高渐漓坚持道,“师兄死得太冤,于公于私,臣都不能坐视不理。”
昭宁帝凝神片刻,松口道:“那孤就允了高大人随军出行,但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奔赴前线,只能在营中指挥。”
满殿文武皆知昭宁帝用意,无人启奏。
高渐漓应道:“臣谨遵圣旨。”
“传孤口谕:令兵部尚书高渐漓为参谋,云麾将军长孙默为主将,薛灵洋,霍羽为副将,调兵三十万,即日出征,收复归绥。”昭宁帝一声令下,百官肃然。
“陛下圣明。”
长安的春季,是短暂而又热烈的,如同一场转瞬即逝的狂欢。
从大明宫到光阴巷,从曲江池到潏河畔,从天上星到水中月,都被畅畅东风裹挟着,星夜兼程地奔赴赫赫炎炎的夏天。
三个月后,大军得胜,班师回朝。
宣政殿内,昭宁帝正襟危坐,百官沉默静立。
长孙默身披铠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穿越长安街,薛灵洋,霍羽紧随其后,一路行至玄武门。
昭元长帝姬正静立于玄武门外。
与她一同来的是当朝三公,一品大员。
丞相慕容淑、太尉宇文宴、御史大夫殷漓玄站在昭元身后,翘首以待。
昭元远远望见大军行来,主将的身影在晨辉中渐渐清晰,可随着队伍越来越近,她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地散去。
就在离玄武门之后三丈远的地方,长孙默突然叫停了正在前进的队伍。
只见他面有愧色,翻身下马,手握匕首,跪到了昭元跟前:“臣无能,没能保护好高大人,请长帝姬赐罪。”
众人的目光循着队伍极目望去,远远地看见在薛灵洋和霍羽的身后,有一个覆盖着白布的棺椁。
昭元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片晌后颤抖道:“一切等陛下定夺吧。”
宣政殿外,停放着高渐漓的灵柩。
长孙默,薛灵洋,霍羽三人跪在殿外,求昭宁帝赐罪。
昭宁帝许久未动,也未说话。
一炷香后,从凰椅上站起来,踩着宣政殿的金砖,一步一步行至殿外,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很沉重。
“前因后果,如实禀报。”
长孙默开口道:“半月前,战况已近尾声,可天突然下起了冰雹,一时作战困难。高大人接到军报后不顾营中士兵的阻拦,带了五万大军奔赴前线支援。就在敌军败退准备回营的时候,中了弓箭手的埋伏。高大人虽中箭,伤口却不深,军医当时检查了箭和伤口也没发觉异常,可到了营中却突然毒发……”
长孙默边说,眼泪便往外涌,一旁的士兵奉上那支箭,昭宁帝却没有接。
反倒是慕容淑接过了那支箭,仔细检查了一瞬,念入电转,反应过来道:“陛下,这箭尖带有孔洞,是特制的,毒应是做成药丸藏在箭内,并且裹了蜡,所以在军医检查伤口的时候,才不会发现,等到蜡完全融化,便会毒发。”
昭宁帝点点头,没有降罪。
随后淡淡地下令道:“追封高渐漓为太师,以正一品仪制,葬入永陵。”
“丞相大人随孤去紫宸殿,其余人都散了。”
昭宁帝一步步下御道,在高渐漓的灵柩前停留了片刻后,转身朝着紫宸殿而去。
百官不论品级,不论资历,不约而同地朝着灵柩停放的方向下跪叩首,以最直接的方式对着这位大周朝的第一谋士进行了最后的告别。
高府,白帐挂满了屋檐,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景象,还是十一年前。
千尘和千悦身着白衣,头戴白帽,跪在高渐漓的灵前。
千尘眼角泛着红,默默不语,千悦则好几次哭得昏了过去。
随着来悼念的人越来越多,千尘实在无暇照看千悦,可任凭下人怎么劝,千悦都扒着棺材不肯走。
恰好此时,慕容氏前来祭拜。
在千尘的授意下,慕容琛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让千悦乖乖地去了后府。
酉时三刻,紫宸殿女官奉命来到高府。
自大周第三代武皇平英帝在位时期,就形成了一条明文规定。
凡是为公事而死的官员,天子都会特许官员的家人一个合理范围内的心愿。
就在三个月前的薛府,同样的一幕也发生过。薛蠡没有孩子,所以许愿的权力自然而然落到了侄女薛灵沄的头上,当时薛灵沄提出的要求官升一等,昭宁帝应允了。
“高小姐,高公子不知有何心愿否?”
“我要母亲活过来。”千悦道。
“阿悦。”千尘低声斥道。
女官没有生气,只是淡淡说:“高小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小妹伤心过度,有些说胡话,还请大人见谅。”千尘道,“臣有一心愿,还请大人代为转达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