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渔村对他来说着实新鲜,从前虽然见过海,但此刻住在能看到无边际的海边客栈,让他不由得放松了少许。
方才他就听到了客栈下的动静,但依稀只听到两句,等人走了心痒痒地走出来。他拿着一根小鱼干在嘴边无聊地嚼着,从客房里走出上半身倚靠在栏杆上往下眺望:“老板,刚刚那个人是谁啊?”
擦桌子的伙计未能遮掩脸上的表情,璩苏竖起耳朵就听到了伙计嘀咕了一句:“灾星。”
李掌柜到没听到伙计说话,他含着笑同璩苏拱手:“是村里的人,她本想过来找耿大夫看病,如今天色已晚,我就让她先回去了。”
璩苏记得自己听到李掌柜喊她的名字,因为发音同大师兄的六妹名字很是相似,他才起了兴趣。
“原来如此,她叫什么名儿啊,我同我师姐说一声。”
“婵婵,”李掌柜也不介意帮她一把,“‘千里共婵娟’的婵,她爹从海里逃出来了,不过听说生了场病还没好。”
客房里的林厌行在听到那个名字后往门外瞥了一眼。
这个时候耿兰才听到外面的对话,她先前并没有注意李掌柜,听到璩苏在门外提起她才起身打开门:“璩师弟,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璩苏走过去将客栈老板的话传达了一遍,耿兰脸上生出歉意:“方才是我没注意,待会儿我问下掌柜刚刚那人家在何处,病可不能拖太久,我现在去一趟。”
说着就去房里拿自己的药箱,伙计给他们端来茶水,听到耿兰的话他欲言又止,将茶水放下后闷声提醒:“耿大夫,姚家离这里可不近,他们住在海边呢。”
“你知道?”耿兰眉头一松,但并没有像伙计想的那样放弃。
“耿大夫你还是不要去的为好,从这里去姚家要走上大半个时辰。再说……”伙计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多嘴。
“在说什么?”璩苏也走了进来,坐在桌边望着他。
“您是不知道,海娘娘发怒许是同她有关。”他说出口后就像是开闸般滔滔不绝地说起最近发生的事情,脸上的愤怒和厌恶毫不掩饰,“她本就不是我们这里的人,若不是姚家好心肠收留了她,三年前她就应该死在海里了。”
‘三年’一出,就像是某个禁忌突然被打开,耿兰和璩苏对视一眼,客房里安静了下来。
伙计似乎没发觉异样,只听到隔壁的客房门被打开,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逐渐朝他们靠近,璩苏扭过头一瞧,林厌行神情温和地同他对视,嘴角还噙着一抹笑。
“你们说要出去?”他这么一提,伙计却清醒了一些站起身往后退。
“耿师姐要去给刚才来的那个人家里看病,正说起这件事呢。”璩苏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大师兄的冷脸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大师兄的这位四弟脸上虽然挂着笑,他偶尔同他相处时却感觉到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淡。
或许还不太熟悉吧,璩苏这么想着,林厌行径直走进来坐在他的对面:“那家人应当没有这么急,若是真的病入膏肓也不会这么快就离开的。”
林厌行听到“三年前”时身体却比大脑更快反应,当他来到耿兰的客房时也冷静了下来。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况且他从窗户往下看见了所谓的‘婵婵’,她脸上的疤痕那么深,一看就是没怎么用过药才留下那么深的痕迹。
若是六妹妹……从小娇养着连头发丝都被好好打理着,平日里身上的衣裳都和发饰配套,她怎么能容忍自己脸上的疤痕完全不用药?
更何况耿兰的义诊也没来过问脸上的伤,但凡是很在意脸上的疤痕,即使没有希望都会过来问上一句的,照这样看……她是林檀的可能性不大。
或者说,在他眼里林檀不过一介凡人,从那么高的悬崖坠落,即便是他也不能保证不受伤。
林檀活下来的几率太小了。
若是她真的还活着,为什么不和他联系?再者,她同林云顾的关系那般好,难道能眼睁睁看着林云顾变了性子也无动于衷?
不可能。
林厌行从思绪里抽身,伙计刚刚说的地方却被他默默记牢,察觉到这点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竟同旁人那样为了一个生死不知的人牵肠挂肚。
“明日再去也不迟,应该也不打紧。”伙计已经走出去替他们阖上了门,林厌行不知道是想割断自己心底生出的可笑杂草还是别的,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沉声道,“再过一个时辰出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