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对这种场面早已习惯,鸦非语仍然被恶心得不行,脸色阴沉,将缸子给重新盖上。
诸如此来的缸子摆了几乎一墙,为了防止其中有错漏,鸦非语强忍恶心,每一个都一一开盖检查,结果也是无一例外,里面装载的全是死人的骸骨。
鸦非语余光瞥向云长老,抿了抿唇,喃喃自语道:“死这么轻松,还是便宜他了……”
……
清神阁里德高望重的云长老失踪了,而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的去向。
据说那位被云长老带回去审问的凡人回来时生了重病,如今卧床不起,就算问他也是神志不清地说自己并不清楚,甚至有的时候听到这个名字,还会表露出害怕与恐惧的情绪,这更让弟子们百思不得其解。
在他们的印象中,云长老是个温柔又和善的人,虽然身为戒律长老少不了要因为管教学生而被一些弟子记恨,但仍然不妨碍他在弟子群里的好名声,这个凡人怎么会害怕云长老呢?
或许,只是单纯的胆小吧。
没有人将那个凡人的表现放在心上。
云长老虽然失踪了,但日子仍然得过。
……
晨光熹微,透过帐篷帘子穿进来,鸦非语微微眯了眯眼,指尖轻颤,被这过于璀璨的日光弄醒了。叶迟恰好在此时步入帐篷里,一见他有了动静便忙不迭跑过来,握住他微凉的手,关切道:“师尊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鸦非语缓缓摇头,他刚想和叶迟说明情况,但下一秒帘子就又被撩开了,阿映逆着光跑来,看起来来得匆匆忙忙的,仍在喘息:“仙君还好吗?我一听到消息就过来了,仙君是不是病了?”
见她来了,鸦非语不得已,只得又扮作虚弱的样子,揉了揉太阳穴道:“没什么,睡了一觉,已经好些了。”
阿映微蹙眉头,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给了叶迟:“这里是我之前生病时师姐给的药,很有用的,虽然不知道仙君是什么情况,但吃药绝对会比不吃药好受的!”
鸦非语略显无奈地勾唇:“谢谢你,麻烦了。”
阿映凑到床侧,重重呼出一口气:“最近的清神阁……有点乱啊。”
叶迟眉头微挑,清神阁内部发生乱象是他与鸦非语最想看到的局面,也是他们进行计划的目的,但他近段时间并没有同其他人有过太多交流,大部分时间都是忙完自己的任务就赶忙回来找鸦非语了。他回来时身上那交错纵横的伤可不能作假,尽管本人解释过并没有受什么重伤,叶迟还是紧张兮兮的,让他短时间内不准再接取任务。
阿映眉眼间似乎有淡淡的疲惫,她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同二人说了,叶迟听闻,心下已经有了判断,装作不经意地瞥向鸦非语,后者却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于是叶迟也收回了目光,与阿映再交谈几句,直到外头传出清神阁弟子叫阿映的声音,她方才离去。
叶迟望向鸦非语,轻轻扯下白绫的一角,正好对上一双剔透的银色眼眸,他抿唇一笑,表现得人畜无害,问出口的问题落在鸦非语耳里却是犀利得好似一把锐利的剑:“师尊是对那个长老做了什么吗?”
鸦非语从不主动在叶迟眼前展现自己嗜血残暴的一面——这是鸦非语仅剩的念想,除却遭血玉魔珠影响而压不住心魔的几次,他在叶迟面前的形象都始终是那个清冷如月的高岭之花形象。但住在这个躯体里的,并不是一个纯洁干净的灵魂,而是一个双手沾满罪孽的,暴虐的灵魂。
他抿了抿唇,纤长眼睫垂落,并未应声。他害怕叶迟知道事情的经过,害怕他看见那鲜血淋漓的尸体,也害怕叶迟用害怕或排斥的目光看自己。
这是他这一世的救赎,怎么可以让他看见自己最丑陋的一面。
可他也实在是不擅长说谎,叶迟好像能看穿自己的内心一样,他每一次撒谎换来的都是叶迟了然的目光,他总能轻而易举看穿自己,而在这样的叶迟面前如此笨拙也要掩饰自己的他,看起来似乎,有些过于天真和愚蠢了。
就和现在一样。
叶迟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他将白绫完全扯下,与那双什么也藏不住的眼眸对视,随即缓缓拷过去,吻上鸦非语的眼角,这般珍视又小心翼翼的姿态反倒让鸦非语愣了一下,他呆呆的与叶迟对视,后者微微一笑,道:“师尊的眼睛,写满了害怕和逃避。”
“师尊在害怕什么?害怕和徒儿说什么?”他靠得很近,彼此的呼吸交融着,近在咫尺,这让叶迟呼吸稍微一滞,以前从不觉得这样的距离太过亲近,现在却觉得,原来他们之间已经不再有什么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