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第一日就犯了难。
他们在一处小镇前停下，这里没有客栈，问过路人也没人愿意租借房屋，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街上晃悠，曾经的仙人如今可要露宿街头了，这谁看了不感慨一声世风日下啊。
叶迟倒是不介意，他跟着鸦非语魔鬼修炼的那段时间和露宿街头也没什么两样，更何况他在入宗门前还体会过一段流浪的时间，对于流浪一事上也可以尊称一句“宗师”了。
大部分有经验的修仙者也不在意这些，季蓬德带领着众人找到了一处山洞，对数十人来说有些拥挤了，但也无所谓，起码不用真的露天过夜。天雪峰挤在最里头，冷风也吹不进来，再从锦囊里拿出枕头和棉被，睡得那叫一个轻松写意。
不过鸦非语并没有什么睡觉的意思。
他这几日睡不太着，自从他意识到自己对叶迟抱有的异常情感之后，他的梦境就一次比一次狂野了，虽然不至于做些乱七八糟的梦，但……也确实有些恼人。
梦里都是心上人的身影，鸦非语不敢睡，他怕自己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真的会以为叶迟也如梦中那般喜欢自己。
于是他驱散睡意，盘腿而坐，即将打坐入定的模样，却被叶迟叫了一下。
“师尊？”叶迟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师尊不睡吗？之后还要赶路，虽然我知道师尊不怎么需要休息，但还是睡一觉比较好吧。”
鸦非语刻意板着一张脸：“……要你管，你睡你的。”
叶迟瞬间作委屈样，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趴在鸦非语身边，墨色的眸子里含着水光，他的眼神很温柔，是俗称的“看狗都深情”，以这种角度看他，鸦非语差点要受不了，偏偏他还瘪着嘴开口：“徒儿可是关心师尊，师尊这样好伤徒儿的心，徒儿伤心了，师尊好坏。”
鸦非语：“……”
他也是真拿这小子一点办法也没有。鸦非语无奈地想着，垂眸看向他，银色的眸子无悲无喜，要是叶迟再靠他近些，或许就能听见他怦怦直跳的心跳声，就不会觉得自己的师尊太过不近人情了。
见他无动于衷，叶迟更委屈了：“师~尊~~~”
尾音拖得比他妈吊死鬼的舌头都长，鸦非语这下是真受不了：“够了。”
叶迟像条被主人斥责的狗，明明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被骂却也毫不反驳，夹着尾巴乖乖挨骂，只是嘟囔一句：“师尊又凶我。”
也不知道这小子的撒娇劲是被谁给养出来的。鸦非语无奈地勾了勾唇，拍拍狗头作安慰：“你去睡觉，我不累。”
“可是大家都在睡觉补充体力，师尊真的不累吗？”
“真的不累。”
这话是假的。御剑了一整天，精神全程高度紧绷，灵力消耗虽然不多，但长时间运转灵力也是着实累人，他的脸色有些白，但应该是看不太出来的。这般想着，鸦非语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休息就好，为师打坐，也能补充体力，一样的。”
叶迟不依不饶：“那我陪着师尊。”
“你又陪着我做甚？”鸦非语更无奈了。
叶迟理直气壮：“师尊不累，徒儿也不累，徒儿跟师尊一起打坐。”
打坐当然是随口扯的一个理由。鸦非语灵脉滞涩严重，加上心魔入体，又有个血玉魔珠搁体内储存魔气，已经不太能好好吸收灵力了，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如今当然不能让叶迟和自己一起，要是被他发现不对那可就不好了。于是他脸不红心不跳道：“为师突然觉得困了，睡觉吧。”
师尊完全没有骗人的天赋啊。叶迟心下觉得有些好笑，他又如何看不出鸦非语只是随口扯了一个理由来打发他，他不知道鸦非语为什么不睡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谎，不过他也不探究其中原因。师尊不说，他也不问。
反正师尊说要睡觉了，正和他意。叶迟也不放过这机会，一把抱着鸦非语躺了下去，似乎觉得这个举动有些太亲密，鸦非语僵了一下，叶迟也有点尴尬，但他强撑着说：“徒儿冷，和师尊一起睡比较不冷。”
鸦非语体温不高，其实抱着睡并不会比较暖和，而且这里拥挤得很，外头都是人，风也吹不到里面，其实是闷热的。鸦非语能感觉到叶迟身上的汗水浸了衣服，吐息也是炽热的，他也说了谎，明明一点都不冷。
但出于一些隐秘的，不可诉说的感情，鸦非语还是没有说什么。本以为要被鸦非语赶走的叶迟愣了一下，怀中人只在最初挣扎了几下，随后就不再动了，安安分分地躺着，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好像……真的睡了？
这下不自在的反倒变成了叶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