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盈眼里的神采黯淡下去,垂丧着头,默了片刻说:“好吧,其实一共就十个人,六个人在镇上等我,其余四个人在矿洞里,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要见我师父,最好从下面走……”
许多年前,沈碧云每回骗她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先装真诚,眼睛熠熠有光,再作可怜,垂着脸,看似十分为难,又看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再告诉林鹤一个她早已编排好的谎言。
林鹤越发笃信了沈盈盈是沈碧云亲手调教的徒儿,她的一言一行里都是对沈碧云的崇拜,明明是个憨厚蠢笨的性格,却仍然拙劣地模仿着沈碧云的神态和举止。
林鹤看破却不说破,接着问她:“长离山矿洞里,约莫藏了一万人?”
沈盈盈:“…………”
她张大嘴巴,脸上几乎写着:“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会读心术?我到底是哪里有纰漏?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
林鹤:“。”
第7章
死里逃生的经历令沈盈盈心有余悸,反而老实下来了。她紧紧跟在林鹤身后,半步都不敢落下,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被俘了这半天,沈盈盈愣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物。且看她人吧,衣着十分随意,起先在中衣外面只穿了件破破烂烂的黑袍子,待上山后又从灵囊里取了件毛茸茸的羊皮盖了下,长发披散着在发中用一根带子随便一系,样貌被黑银面具遮了一大半,剩下一半也看不出好坏,想必是个破了相的丑人。
她的剑一直挂在腰间,想必平时也是随身带的,并不像一般修士一样放在灵囊里。而她每次用灵囊都得损耗一颗灵石,看着真真是怪可笑的。
沈盈盈猜测,她定是个犯了事被废了修为流放八荒的修士,可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马尧镇上?又为什么上赶子要去找她的师父?
沈盈盈乐观地想,她会不会是憎恨朝廷、想去投靠她师父?
可惜了,一个被废了修为的修士,在她师父眼里毫无用武之地,去找了也是白找。
风渐渐地弱了,视线变得清晰很多,路也没那么难走了,沈盈盈跟在后面,悄悄运气灵力,使自己身上暖和一些,内脏也渐渐地舒服起来。
该说不说,沈盈盈是打心眼地佩服面前这个人,那会儿坠崖的时候,她以为两人都死定了,没想到她能在下坠过程中抓住崖石,要知道她现在仅仅只是个凡人。
她心里乱糟糟地想着,林鹤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凶狠地瞪回去,磨了磨牙,啐道:“你去找我师父,就不怕我师父剥了你的皮?!”
林鹤弯唇笑了笑,跟她说:“前面有个避风的地方,先休息再走。”
沈盈盈恼怒,可林鹤完全不理会她,顾自在一块山石旁边坐下来,腰间的剑横放在一旁。
“你说话啊,”沈盈盈跟着坐下来,和林鹤保持了一点距离,盯着她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要去找我师父,又不肯从山底遂道过去,难不成你是去找我师父寻仇?可笑,你打得过她吗?!”
林鹤拿了点干馍在嘴里嚼,满不在乎地瞥了沈盈盈一眼,又不吭声。
沈盈盈撇了撇嘴,不痛快地说:“你这人真没意思,问你什么都不说,真当我对你很感兴趣一样!”
林鹤吃了点干巴巴的东西,又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慢慢咽下去,这时才跟沈盈盈说话:“今天才爬了十分之二三的路程,后面的路更难走,你做好准备,省点力气,最好也吃点东西。”
沈盈盈瞥了一眼林鹤手里那半个馍,上面糊着一层发霉的颜色,咬断面像烂泥巴一样,一看就极难吃,她“呸”道:“这东西喂狗也没人吃!”
林鹤“哦”了声,将剩下的半个馍收起来,又摸出了一颗灵石挂坠挂在胸口,那颗灵石被某种手法激活了,像一块燃烧的炭石稳定地提供温热,如此稍可抵御风寒,她坐定了预备休息一个时辰。
沈盈盈坐了一会也开始冷了,她要运气打坐,让体内的灵力经过灵脉不断循环以维持体温,这对于刚刚筑基的她来说稍微有些困难,但权当是修炼好了!现如今她们都爬到了半山腰,正是进退两难的时候,临时逃脱恐怕又要遇到不测,不如就跟这个凡人奉陪到底,看看她到底还有多少能耐!
大约过了一刻钟,沈盈盈冻得牙齿颤抖,脸颊发紫,意识模糊,连运气都变得极困难了。
她浑身发抖,闭着眼睛,颤声说:“师师师父……别别别……不要徒儿……”
身上忽然一阵暖意,沈盈盈意识回笼,猛地抽了一口气,低眸便看到了盖在自己身上的羊皮羔,好似晴天晒足了阳光的香气,令她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