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杨正谊现在要拍的另一个版本里, 阿娇最后没有杀人。
当阿琳神神叨叨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让所有人都以为阿琳的次人格杀了人,把她关到精神病院里,死者家属对她各种凌辱控诉,吃尽了所有苦头之后,结局是阿娇在她自己的幻觉里拉着模特的手, 笑着走向了光明。
这是安也不能理解的。
她觉得文艺片要都是这种发展, 她以后还是接砍砍杀杀的电影比较好。
起码她演得不别扭。
“演不了?”杨正谊看着满脸木然和抗拒的安也。
他挺意外的, 昨天收工的时候他非常担心的安也那种奇怪状态, 今天早上再次看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今天一天的戏拍得都很顺利, 她在那个赌鬼人格里用了不少她过去很少会用的演技技巧, 能带动观众, 自己也能全身而退。
这让杨正谊很惊喜,所以今天收工以后他把他昨天晚上和团队通宵讨论的内容提前透露给了安也, 想让她做好准备,毕竟后面有很大一段的重头戏是和感情有关系的。
安也在演正向的感情这一块其实一直是有短板的,她对冲突和阴暗的东西掌握得很快,但是对亲情爱情友情的掌握一直非常地……幼稚。
她似乎不太能理解感情需求这个东西。
给她讲感情戏,她会跟你讨论逻辑线,比如为什么见一面就能爱上了;比如父母小时候这个样子,她为什么长大后还会变成父母。
比如她无法理解阿娇对巧克力包装上的模特一见钟情。
她这个人一旦无法理解,哪怕是知道该怎么演,她也会演出别扭的感觉。
所以杨正谊打算把她关在化妆室里,跟她好好讲一讲这个戏。
从安也能理解的角度。
“你可以把爱情这个词,想成一种解决方案。”杨正谊说,“不要想人类赋予爱情的那些定义,那就是一种解决方法。”
杨正谊给她举例子:“阿娇爱上模特是因为巧克力包装,是因为模特解决了她的恐惧。”
安也蹙眉。
“我们先不讨论这个方法靠谱不靠谱,我们就单纯走一个逻辑理解的过程。”杨正谊点点安也,喝了口茶,“你试着去理解这个方法背后的思想,被霸凌是阿琳的噩梦,她为了解决噩梦想了很多种方法,而爱上模特,解决了她的噩梦。”
安也的眉头蹙成了一个半开不开的角度。
“人在遇到持续痛苦的时候,总是会想办法想要逃离这种痛苦,正常一点的通过旅游、看书、看影视剧这些方法来逃离,极端一点的会通过恋爱、伤害别人,憎恨甚至结束生命这样的方法来逃离。”
“他们最终目的都是逃离痛苦。”
“阿琳也是一样,她因为痛苦把自己分成了五个人,每个人都承载了她经历的一小块,当这种方式仍然无法让她逃离痛苦,她就会去寻求新的方法。”
“第一个版本自毁是她逃离的方法,第二个版本向阳也是她逃离的方法。”
“这样说,你会不会更好理解一点?”杨正谊看着安也。
安也非常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至于阿琳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法。”杨正谊停顿了一下,“那是因为,那是她所有结局里面唯一一个向阳的,看起来光明的、可能拥有幸福的结局,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安也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杨正谊知道这人开始理思路了,也就没管她,抱着茶缸自顾自地喝茶蒸脸。
这话是他们昨天晚上对着剧本盘了半天盘出来的逻辑,经得起推敲。
本来对演员也没必要聊得那么深入,但是他对安也始终有种吾家有女的感觉,他希望安也走得更远。
起码不要下次真的接爱情剧了,她跑去问人家导演编剧,一见钟情那样的男人是不是有点离谱……
“您这……”安也自己把剧本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终于开了口,“好……哲学啊。”
这种瞬间通畅又觉得其实什么问题都没解决的怪异感觉,好哲学啊。
杨正谊被她脸上的复杂表情逗乐了,说了一句:“其实我挺好奇的,你读书的时候成绩是不是特别好?我记得你读的文科吧,怎么就那么看重逻辑啊?逻辑不通的你就演不了了。”
“我读书的时候是学渣。”安也笑笑没多说,“您知道我高考分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