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连药都不让顾承宴伸手,自顾自笨拙地拔开瓶塞,问顾承宴吃几颗后、亲自喂他。
顾承宴含着苦药,无力地靠在赛赫敕纳怀里双颊潮红:一半是药性熏的,一半是臊的。
——真没想到有一天,他要靠小崽子照顾。
赛赫敕纳抱着他,给厚被子里外裹紧,然后还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嘴里哼起一段舒缓的旋律。
顾承宴本来疼得有些恍惚,听着这曲调,却又慢慢回神。
他在赛赫敕纳怀里抬起头,汗湿的喉结动了动,“你……竟会唱《苏德鲁牧歌》?”
这是乌仁娜从小哄他入睡的歌谣,是首颂杨草原英雄苏德鲁的赞歌。
自从娘亲过世后,他已经许久没听过了……
赛赫敕纳低头冲他笑了笑,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提高了音量,用纯粹的蓝眼睛告诉他:睡吧。
顾承宴看着他漂亮的眼眸,最终浅笑着昏睡过去。
梦里,蔚蓝色的大海突然涨潮,一望无际的蓝将他很快吞噬,但他却没有落水的窒息感,只感觉到一阵阵暖,像整个人泡在温汤里。
他多想就这样停留在这片蓝色暖洋里,但……
但是什么呢?
顾承宴睡的迷迷糊糊,总听见一个冰冷讽刺的声音在耳畔唤他师哥,一会儿又听见赛赫敕纳叫他乌乌。
他皱眉,猛然想起前世凌煋折腾他的那些手段,想起他为了断他念头、护着青霜山而饮下的毒酒,还有药匣里仅剩的十瓶药……
顾承宴忽然就有了力量,挣扎着猛然往水面游,即便海面外是无边暗夜,即便越靠近海面身上越痛。
他不能停留,不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承宴服下的药起效,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意识也慢慢清醒。
赛赫敕纳一动不动地守着他,甚至连姿势都没变。
顾承宴笑了笑,动动手指、撑起来一点。
赛赫敕纳担忧地看着他,才唤了声乌乌,肚子就不争气地发出了很响的咕噜声。
赛赫敕纳:“……”
顾承宴噗嗤一乐,“饿了?”
“……没有,乌乌听错了。”
听错了?顾承宴可是趴在他胸膛上,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听错,他盯着小家伙,似笑非笑。
赛赫敕纳耳朵红了,嘴巴却很硬,“饿了也不用乌乌做!我、我自己会找吃的!”
顾承宴忍不住要笑,撑起来那点力气瞬间散了,他一下扎进赛赫敕纳怀里,脸正巧埋在他胸膛中。
闷笑两声后,他才抬头眨眨眼,“但我饿了。”
赛赫敕纳紧张起来,半晌后,才绷着小脸讲出一句:“我……我不会做黑炭蛋蛋,但我会烤肉!”
“噗……”顾承宴更乐,他推他一把,“行了,吃过药缓过那阵就没事了,扶我,我来。”
赛赫敕纳狐疑地看着他,半信半疑将人搀起来。
顾承宴只是没力气,身上早不疼了。
他走了两步还是腿软,便干脆卸了力靠到赛赫敕纳身上,由他撑着继续做刚才的饭——
这会儿天已然完全黑了,他没再炒羊肉,而是简单炖了锅杂菜,给准备好的东西全放进去炖熟。
吃过饭,收拾洗碗这些事都由赛赫敕纳包圆,更在端热水来给他洗漱时,捧起他的手吐出一句话:
“乌乌教我。”
顾承宴靠在堆高成一座小山的被子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缓了一会儿,才知道这孩子说的是做饭。
于是他刮刮赛赫敕纳高挺的鼻尖,“哪有大小伙子上赶着学做饭的?”
赛赫敕纳却郑重地点点头,“要学,以后我做,我要照顾乌乌。”
顾承宴摇摇头,闭目掩去眼中一瞬的动容,只轻笑道:“好歹是个狼王,别这么没出息。”
赛赫敕纳看着他,明明他手里握着顾承宴纤细的脚踝,但这句话后,他却突然觉得顾承宴离他好远好远。
他想不透原因,只能抿抿嘴,徒劳地强调一遍:“我会照顾好你的。”
顾承宴笑着没说什么,只揉揉他脑袋。
上炕躺到里侧,顾承宴虽是面向墙壁让赛赫敕纳只看到他背影,但还是留出了外侧。
感受到小崽子没动,两道如炬目光差点给他肩胛骨烧穿,顾承宴在心底一叹,只能妥协道:
“好,教教教,但我好困了,先睡觉好不好?”
赛赫敕纳紧了紧眉,顾承宴明显在逃避这话题,回答得很敷衍,但——他也舍不得让乌乌为难。
于是他哦了一声,默默放轻手脚出去倒了水,然后回来熄灯上炕。
顾承宴闭着眼,听着小狼崽的动作,直到他爬上来自然而然地揽他在怀后,才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赛赫敕纳对他的依赖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