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舔舔唇瓣、眼神闪烁,小声嗫嚅了一句:“乌乌。”
顾承宴瞧他面色可疑,稍想了想后了然。
他轻笑一声,伸手扯了下少年脸皮,“怎么样,憋坏了吧?让你昨夜非要来挤着我。”
说完,顾承宴利落地从少年身上撑起来、翻身下地,自顾自去箱中找衣服:
“屋里没有唾壶、虎子,你上外边儿想办法,洗漱的热水我给你留灶上。”
少年缓缓坐起来,却并没一点憋急的样子,只目不转睛盯着他——
昨夜吃了烤肉,两人一起睡又焐出不少汗,顾承宴脱了里衣,正重新挑了件隐紫色的衣衫在换。
冬日晚升的浅阳正好透过中窗,细碎光点跳跃在他薄削的肩窝和窄瘦的腰肢上……
少年又舔了舔嘴唇,喉结上下艰难地滚动几下。
眼看顾承宴穿好了里外三层衣衫要转身去拿熊皮袄,他飞快眨巴眼睛,一跃从炕上跳起来跑了出去。
顾承宴被惊动,转头看见门扇左右摇晃,忍不住要笑,“嚯,这么急?”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少年这趟出去竟是许久未归,顾承宴这都用过了早饭、喂完了牲畜,都没见他回来。
所以,那表情不是内急?
顾承宴摸摸下巴:他俩沟通可真难,难道直接走了?
狼群来去无踪,那片桦木林又大得很,顾承宴进去过多次都从未见过狼窝。
而冬日雪深、天气多变,他也不想冒险去自己不熟的林子里瞎晃,弄不好迷路、可是会有生命危险。
他绕到粮仓那边,开门看里面吃的东西还多,干草也还剩不少,不用外出狩猎。
倒是这些天他连日烤肉用火,木柴所剩无几,而算起来,冬季少说还有一个月,得再备些。
于是,顾承宴决定把这一日时光都用在劈柴和晒草炭上。
草炭说白了就是晒干的牛马粪,戎狄牧民很喜欢用这东西做燃料,能比一般的木柴烧得更久些。
顾承宴取了两根长|棍,抬出筐子到墙边,这活儿说着是脏活,但对他来说却刚刚好——
不用费神算计,不用与人斗争、与各方势力谋心,是一种简单而充实的忙碌。
他在这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吃喝穿戴全凭自己双手,当真是《击壤歌》中唱的那般逍遥自在。
沿着阳面院墙,给筐里的东西摊成一块块圆饼、以便受热均匀,他正准备拎斧头去劈柴,远远却见少年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扛了头小鹿回来。
顾承宴:“???”
少年放下鹿,脸上竟有几分羞赧,他蹲到雪地上,伸出手指画:
先是两个摞在一起的小人,然后是一头小鹿、两头公鹿,最后还有太阳、捕兽夹和水塘边的一群鹿。
顾承宴看了老半天,才拼凑出少年要表达的意思:
少年本来一大早就要出去打猎,但他压着他起不来,去晚了就没法设陷阱,所以就抓不住大公鹿。
几番周折,只追上这头小的。
“你想吃……鹿肉了?”顾承宴试着理解。
少年皱眉摇头,指指小鹿,又比划了一下,在地上重新找了个块地方画了:
两只羊、五只胖圆的小……老鼠?哦不、是旱獭和五只兔子,还有一条蛇。
画完这些,少年目光灼灼看向他,然后将手放在腹部揉了揉,又指指他肚子。
顾承宴:“……”
天,少年不会以为那些东西他都吃了吧?!
这误会可不是一般的大,难怪那日大白狼要给他送那么些猎物。
原来……
他在这群狼眼里,竟是这么个能吃的角色?
顾承宴简直哭笑不得。
他丢了斧头抬手捻捻眉心,然后才冲少年招招手,牵着他到粮仓边。
顾承宴打开粮仓的门,指着他之前就熏好的羊肉、腌好的肉脯、做好的炸肉给少年看——
“肉都在这儿呢,哪就都吃了?”
看着变干却并没腐坏的羊肉,还有冻结在一起冒出好闻香味儿的兔肉,少年的眼睛越来越亮:
好厉害!
他还从不知道吃不完的肉可以这样保存下来。
狼群每顿要吃很多肉,一到冬天猎物减少,它们就会拼命往肚子里填塞食物,毕竟吃不完就会坏。
像黑背它们还能吃腐肉,这一点他却不行,每回吃都会不舒服,最后只能尽量找多的新鲜食物来吃。
于是多年来,倒练就了一身厉害的狩猎本领。
原来还能这样。
漂亮老婆好厉害!
顾承宴拍拍他肩膀,“所以真不用,小鹿你可以带回去和狼群一起吃。”
少年想了想,指指粮仓又指顾承宴肚子。
“你问我这些能吃多久?大概还够四五天吧。”
少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