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重生了。
回到了这年,他大病初愈、皇帝开始清算功臣的这一刻——
见顾承宴面带笑容、半晌不语,皇帝掌心那点热汗也终于被夜风吹凉。
他磨磨后槽牙,干脆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师哥,既然你都知道了,朕也不瞒你,眼前有两条路——”
“其一,让三衙的人来带你走,你会被以谋逆罪论处,青霜山那群人也会受牵连成为叛党。”
“从今往后,无论朝堂、江湖,他们都会被朝廷兵马、江湖豪客当做是奸贼,天涯海角、不死不休地追杀。”
“其二,只要你饮下这酒,刚才的谋逆都是妄言,朕只当没有这回事,师哥你还是我朝最尊贵的国师。”
顾承宴哼笑,“然后呢?”
皇帝露出满脸痴态和疯狂,“然后朕会对外说师哥你病重不治,再偷偷将你留在宫中,留在朕的身边,往后——”
“往后朕疼你,你会是朕最疼爱的宠……”
嗖地一声,银华闪过,皇帝这话没说完。
没人看清顾承宴是如何出的手,就连站得最近的岐山四恶,也只感觉到眼前一花。
顾承宴手持一柄通体雪白的剑,懒洋洋将剑搭到皇帝颈侧。
“陛下?!”那四人瞬间慌了。
倒是被利刃挟制的皇帝面色从容,他垂眸瞥了眼剑刃,反温温和和笑起来:
“师哥,就算你今日逃得出去,那青霜山呢?你舍得叫他们跟你一样,背上个弑君叛乱的恶名?”
顾承宴笑眯眯转过头,和皇帝四目相接片刻后又急急错开:
不行,看不得。再多看几眼,他得折寿。
他当然没想要杀皇帝,更不会冲动到这么逃生。突然拔剑,不过是想看看星云馆外皇帝究竟带了多少人。
——这是他前世不知道的。
兵甲铿锵,潮水般涌入的官兵几乎将星云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前面黑色劲装的是皇城司精锐,后面金铠持|枪的是御林军,而趴在院墙上忙着架弩的是殿前司长羽卫。
嚯,这是三军齐备呀。
顾承宴环顾一圈,满意地点点头:皇帝还真挺拿他当一回事。
为首的皇城使气势汹汹,跑过来就引剑直指,“顾承宴!你好大的胆子!”
顾承宴看着他只是弯了弯眼,然后突然挽剑花后撤,“陛下所言甚是,所以,我两条都不选。”
皇帝刚松了一口气,听见他这么说后又眉心一蹙,当即狐疑地看向四周,“师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选第三条路。”
顾承宴后退两步,目光平静地回首遥望夜空,这时众人才意识到——
墨蓝色的西北高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股又一股腾空的狼烟。
皇帝愕然,刚想开口说什么,星云馆外就传来了一连串急促而凌乱的马蹄声。
几个风尘仆仆的士兵不及禀报就踉跄着闯进来,先后扑跪到地上:
“陛下,前线紧急军报——”
“戎狄札兰台部已攻下云州,冀州守军根本拦不住戎狄铁骑,眼看就要打入京畿了!!”
“但、但草原狼主在发兵前,曾、曾派出使节,提了个条件,说……说愿与我朝和谈。”
皇帝心头一跳,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面色阴沉地眯起眼睛,“什么条件?”
士兵犹豫片刻,抬头飞快地看一眼顾承宴,然后才吞吞吐吐小声道:
“戎狄使节说……说他们狼主早听闻国师美名,心中渴盼,只要我们能……能许嫁国师,他便可立订盟约、鸣金收兵……”
皇帝如遭雷劈,僵立半晌后骇然转头,“你一早算计好的?”
顾承宴施施然收剑,“陛下不妨猜猜?”
第2章
皇帝又惊又怒,瞪着顾承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这师哥慧极近妖,生来一副锦心绣肠,十年来算无遗策,什么样的绝境死局都能叫他想出解法。
若这一切都在他算计内,那必是已有脱身把握。
皇帝不敢猜也不敢赌,只是双目渐红,胸膛剧烈起伏数次后,才咬牙唤内侍来给那壶酒收走。
他发狠地捏住衣摆揉搓两下,声音低哑、笑得很勉强,“天晚了……我就不打搅师哥休息了,这酒,我们改日再喝。”
顾承宴看着他,倒十分佩服这瞬间变脸、粉饰太平的本事。
难怪能当皇帝呢。
临走,皇帝驻足,吩咐他带来人务必保护好星云馆,“师哥身体不好,外敌当前,若他有什么闪失,朕要你们提头来见。”
岐山四恶和三个指挥使都抱拳拱手,躬身跪到地上朗声保证他们会保护好国师。
皇帝这才满意摆驾,急召群臣进宫。
看着他的背影,顾承宴忍不住摇摇头,他和皇帝的孽缘,其实要从上一辈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