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瓶的形制,根本和顾承宴仅剩的那只一模一样。
匣子底部,还放有一枚剑穗,剑穗是浅黄色,但样式看起来,倒和顾承宴随身那柄一白剑很相似。
赛赫敕纳瞬间眯起眼睛扭头,“乌乌!”
顾承宴捏着装孜然的罐子,双手一下举起来,“那是青霜山纷发的,人人都有,小五也有一个。”
赛赫敕纳这才哼了一声,让巴剌思勇士起来,“我知道了,东西你先放下吧。”
巴剌思勇士点点头,退出了毡包。
而自从他放下了东西,顾承宴和赛赫敕纳都没有多看那匣子一眼,照旧是洒料、烤肉。
他们都默契地知道了:那一小队神神秘秘的汉人里,有谁混在其中。
想来这人还真是大胆,竟然敢单枪匹马闯入草原。
“他也不怕我杀了他,”赛赫敕纳轻嗤一声,“当真是……哼,乌乌,你说他坏不坏!”
“都知道他是个坏人,你还跟他置气,”顾承宴抬了抬他手中的肉串,“要烤糊了。”
赛赫敕纳呜了一声,低头将那些牛肉都翻了一个面,转头检查灶上的汤没煮过,这才开口道:
“他就是故意的,拿乌乌你的命开玩笑,要不我还是弄死他吧?”
顾承宴啧了一声,握住小狼崽的手摇摇头,然后趴到他肩膀上小声说了几句,然后才笑着看他道:
“这样……好不好?”
赛赫敕纳抿抿嘴,头摇成拨浪鼓,“我都恨不得给乌乌你整个藏起来,你怎么还要跟着我去见他啊?”
顾承宴心说凌煋找来草原就是为了寻他,他不出面,按着凌煋的个性,肯定还会再想其他办法。
倒不如他去见一面,直接断了这人的念想。
看着小狼崽气鼓鼓、满脸都是杀意,顾承宴只能凑过去再哄,“我保证给他气死,这样成不?”
赛赫敕纳哼哼唧唧,最后十分勉强地同意了。
谁让对方是顾承宴呢?
从在雪山偷偷看过他那一眼后,赛赫敕纳就知道,自己根本拒绝不了他软着声音的任何请求。
不过两人腻腻歪歪,当天晚上的牛肉还是烤糊了,黑黢黢的跟煤蛋蛋似的,全部倒进了门口的铁桶。
……
既然决定了要见面,赛赫敕纳思来想去,还是让敖力带上五十勇士跟随,顾承宴也带上了穆因。
本来应该两人各骑一匹马,但赛赫敕纳就是睁着眼说瞎话——说大白马胖了,要控制体重。
所以最后是他们并骑一匹,由大白马颠颠驮着,来到了南部的奈龙高原上。
此时已是春二月,南部的草场早褪去了浅白色的外皮,变成了淡淡的绿色。
青石灰石畔的树木抽条、发芽,又生出一大片新绿,巴剌思部的勇士们则远远埋伏在地:
若是这队汉人要对狼主和遏讫不利,他们就能及时赶过去,远处的弓|弩|手也做好了准备。
远远一看,顾承宴就认出了这队汉人——是凌煋身边的暗卫,是他最信重的那十六人。
他们看上去形容憔悴,也不像是从前那样趾高气扬,远远瞧见了顾承宴,都扑通跪倒在地:
“国师、国师求您救命!”
最后从帐篷中走出来的,是一身粗布灰袍的凌煋。
赛赫敕纳不知情,但顾承宴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身衣衫,几乎和他当年逃难上青霜山时一模一样。
凌煋简单挽了个发髻,口唇周围还有零星的青色胡茬子,走出来两步后,他痴痴看着顾承宴唤了一句:
“师哥……”
赛赫敕纳的脸已经整个皱起来了,他跟着顾承宴学了这么多汉文,当然知道这两个字是何意。
他翻了个白眼,一下搂紧了顾承宴。
顾承宴好笑地回头看他一眼,瞧着小狼崽俊俏的一张脸都快变成十八个褶的小包子了,才抬手挠挠他的下巴。
凌煋呆呆地看着顾承宴和那个草原的小狼主互动,脸上是他许久没见过的灿烂笑容。
他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攥住狠狠揉捏了两下,挤出来的不仅有他的心头血,还有浓烈的酸意。
凌煋忍不住上前两步,又再次开口唤了句师哥。
顾承宴咳了一声,放松自己靠回到赛赫敕纳怀里,似笑非笑地问道:
“数年不见,陛下怎变得如此狼狈了?”
他这话一问,凌煋还没开口,那十六名死士却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说凌煋这些年和京城八大家族斗了个你死我活,利用泥腿子将军却也没能很好地掌控住边境的囤兵。
后宫里,贵妃沈氏和皇后萧氏斗个不停,选秀进来的女子们也是各自有自己的势力门第。
这么几年,前朝纷争不断,各地还有民乱起。宫廷里更是从来没有一个孩子新生,大多落下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