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仪式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赛赫敕纳不知从哪儿听闻了中原成亲有合卺、交杯的习俗,说什么也要安排上。
于是老梅录只能着人端上了两杯酒,如他所愿,让他和顾承宴两人各执一杯,交杯而饮。
顾承宴好笑地睨着小狼崽,赛赫敕纳却满脸坦然,还挂起了融融梨涡,唤了他一句:“乌乌。”
——小坏蛋果然是故意的。
明知他对他这张脸没有一点抵抗力,偏要当众对他笑,这不,险些手一抖给酒灌进赛赫敕纳鼻腔里。
众位翟王有面露惊讶的,但更多是含笑鼓掌,巴剌思翟王爱热闹,还忍不住站起来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赛赫敕纳满意了,接过顾承宴手里的酒杯,将两个杯子放到托盘上,才手牵手走回到金帐前。
敖力他们几个也早早端出了长案和坐席,正好方便两人落座,一坐下来,便有美酒珍馐上桌。
这会儿还早,所以王庭大厨准备的是精致的点心、炸肉和果茶,正方便垫着肚子。
各部翟王桌子上的也大同小异,只将果茶撤掉,只摆上几坛子美酒。
科尔那钦环顾周围一圈,等待两部翟王上前敬完酒、说了好些祝辞后,才突然起身相敬道:
“狼主,遏讫,怎么没见着也速部的弟兄?”
他虽然改换了称呼,但还是那张狐狸笑面,瞧着根本不安好心——
“听闻也速部最善冶铁、经商,怎么弟弟你成婚这么大的事,他们也不派个人前来恭贺一二?”
赛赫敕纳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举杯饮酒却并没回答。
倒是不古纳惕部翟王嫁女后有恃无恐,竟也跟着举杯,装腔作势道:“特勤您有所不知,也速部都是商人,兴许是赶不过来呢?”
他这话就说得有些讽刺了,谁不知道商人在草原上消息最灵通,哪会因为经商而赶不过来。
众人听了这些话也是神色各异,唯有赛赫敕纳老神在在,眼神戏谑地看了眼科尔那钦,然后笑着转身与顾承宴咬耳朵。
顾承宴也闷闷笑,弯眼睛看那两人。
不古纳惕部翟王明显有些悚,对视半晌后就移开了视线,倒是科尔那钦不闪不避,还追了一句:
“您这话说的,也速部不是消息最灵……”
“也速部来迟,还请狼主、遏讫见谅!”
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了科尔那钦的话,伴随着这道声音而响的,还有达达马蹄、阵阵驼铃以及隆隆车辙声。
众人循声转头,竟然看见也速翟王策马在前,身后是成群结队的商队,而他们每个商队都有牛车和骆驼。
骆驼上挂着一口口精致的皮箱,牛拉的板车上却是令刚坐下的不古纳惕翟王又一蹦站起来的——
一筐筐铁矿石、铁器和各式兵刃。
乌鲁吉跟在也速翟王身边,两人并骑到宴会现场,在红毯边沿双双下马跪下行戎狄大礼:
“主上,遏讫,也速部上下百姓感念两位大恩,特遣我做代表,送上铁脉山今岁新产的原矿百石,以及刀箭、马镫等一应用物,还请两位收下!”
赛赫敕纳正准备牵着顾承宴起身,乌鲁吉又跟着朗声道:“也速部全族,愿为主上、遏讫鹰犬,替二位锻造草原上最利的箭、最快的刀!”
说完,他拜了拜,然后眼神若有意若无意地瞥了科尔那钦和不古纳惕翟王一眼。
赛赫敕纳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当众笑出声来,他和顾承宴对视一眼,两两起身、亲自过去扶起也速部翟王和乌鲁吉:
“也速部的兄弟们舟车劳顿辛苦,我们怎会怪罪,还请上座入席!”
老梅录和王庭的侍从们当即加座位上菜,也自有人帮忙卸货、端走那一车车的铁矿和兵刃武器。
不古纳惕翟王看着那些东西,后背上隐约渗出一点汗,看向科尔那钦的眼神也开始有些不坚定——
也速是这草原上最大的游商、铁匠部族,虽说他们人丁不旺,但冶铁、打铁的技术在草原上当属第一。
如今也速部已经宣誓对赛赫敕纳和顾承宴效忠,意味着往后也速商人就是王庭的探子、是王庭的消息来源。
同时,若他们彻底同王庭撕破脸,以后草原上的铁器、铁矿,甚至是铁匠,都会和他们再也没有关系。
科尔那钦也没想到也速部翟王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他僵了僵,但还是维持着体面饮下手中酒:
“原来……也速翟王带了如此重的一份大礼,倒是我多心多虑了。”
他坐下来闷闷押了一口酒,想到他上铁脉山时挨家挨户告求,都没能得到这群铁匠的青眼,真不知赛赫敕纳和那汉人是用了什么邪术!
科尔那钦越想越不得劲,便是一记眼刀扫向了旁边的不古纳惕翟王,翟王无法,只能出头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