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簇簇橘黄色火苗蹿得老高,倒映在日暮红霞染满的河水里,倒像是红绢上点满了金穗花。
手鼓、铜铃阵阵,琴师拨弦弹奏起欢快的乐曲。
王庭的勇士们换上了摔跤时候穿的盛装,和附近的牧民姑娘、各部的舞女们一同迈着舞步上场。
勇士们跳着鹰步舞,姑娘们提着裙摆穿梭其中,还有不少凑热闹的儿童跟着乐曲在拍手。
阿利施翟王并没吹嘘,为了这场盛宴他们部落烹羊宰牛,肉盛满大大的铜盘、酒灌满半人高的酒缸。
那牙勒翟王一直紧绷着,看了一会儿歌舞、喝了两轮酒,才慢慢放松下心情,与众人说说笑笑起来。
顾承宴和赛赫敕纳同席,两人见他放松下来,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觉着这一回的精心布置没白费。
“臭小子,”那牙勒翟王攮了穆因一下,“我怎么听着刚才——你喊大遏讫……‘师父’?”
穆因嘿嘿一乐,将他与顾承宴的前缘细细道来,末了还补充一句:“遏讫可厉害了!”
那牙勒翟王听听就过,根本没往心里去。
——中原汉人在他的印象里分明好不经打,更别提像是大遏讫这样送过来和亲、长得眉清目秀的纤细男子。
他只觉得小儿子是在胡闹,但也不好明说什么,只能拍了穆因一巴掌,“尽胡闹!”
穆因不服气,还想分辨一二,但老梅录已经带领一众捏古斯部的人走来。
捏古斯部与那牙勒部一样,都是戎狄十二部里的悍部,多出猛将、骁勇善战,代代都有巴图鲁。
只是捏古斯部多出神射手、出摔跤好手,他们来的这群勇士身形魁梧,最前是一对孪生兄弟。
他们的胳膊极健硕,跪下行礼时鼓起来,看着都有穆因的两个脑袋那么大。
“主上,遏讫。”
“这是捏古斯·康,”老梅录分别指着他们介绍道,“这只捏古斯·沃,是部落的两位少爷。”
康是戎狄语左、左边的意思,沃则相反是右边。
这两兄弟的名字正好是左右,顾承宴端起酒碗,借机仔细端详了片刻,发现那位叫康的少爷,左眼下面有一枚黑痣。
赛赫敕纳让他们起身入座,由老梅录去说那些麻烦的客套话,他只管给顾承宴夹菜吃。
捏古斯部勇士坐下来后,康、沃两人先看了看那牙勒部翟王,目光转了一圈,又投向主座。
顾承宴是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赛赫敕纳却浑不在意,照样是浑然忘我地给他挑着鱼刺。
今日这些鱼是敖力带人去钦那河上网的,大大小小、种类繁多,就是做得不算精细。
乌乌嗓子眼儿那么细,可不能被刺扎了。
赛赫敕纳一边挑、一边想,不知道想到什么,看顾承宴一眼,蓝眼睛扫过他的喉结,然后耳根就有点烫——
真不知道,乌乌是怎么能含进去的。
捏古斯家的左右兄弟目光灼灼,年龄也大抵在个二十上下,顾承宴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但多少有些臊。
他推了赛赫敕纳一下,“你自己也吃。”
言下之意,就是盘子里面已经堆起来了,别再这么多人面前做这种惹眼的事。
但赛赫敕纳对此非常不赞同,他疼老婆、宠老婆,这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小狼崽哼了一声,不仅没收敛,还故意屁|股一挪,整个人挨挤到顾承宴身边。
“……”顾承宴睨他一眼,不动声色往旁一躲。
赛赫敕纳皱眉,也跟着再挪。
两人一个躲一个追,没一会儿就从主座席的中间蹭到了左侧,眼看都要从毯子上掉出去了,赛赫敕纳才好笑地一把揽住顾承宴腰、凑过去与他小声咬耳朵:
“乌乌跑什么?”
顾承宴看看他俩不成体统的歪斜样子,只能转过银筷没用过的另一头夹小狼崽鼻子:
堂堂狼主,能不能拿出点样子,没骨头一样贴着他算怎么个事儿?
他俩这儿眼神交锋,下面那牙勒部翟王却看直了眼,半晌后才回神猛灌一口酒。
那劲头唬得穆因都一愣,“阿塔你怎么了?”
“没什么,”那牙勒部翟王抹了一把嘴,捏着腰间交换过来的狐皮带,“只是有点想你额维了……”
其实那牙勒部当年和阿利施部交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阿利施翟王对待妻子的态度让那牙勒部翟王不舒服。
如今看着狼主和这位汉人遏讫这般,那牙勒翟王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动不动就拧他耳朵的乌罕特。
除了他们父子在嘀咕,捏古斯部那俩兄弟也在小声交谈,左兄弟压低了声音:
“……怎么没看见什么女奴?”
“可能是这种重要的场合,她上不得台面吧?”右兄弟声音更轻,“那时候先狼主宴饮,也只带大遏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