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哈哈大笑,而赛赫敕纳的想法明显异于常人,他摸了摸下巴一沉吟,转头就拍拍敖力肩膀:
“你放心,目前为止,我只想有你一个伴当。”
敖力眨眨眼,搞清楚赛赫敕纳的意思后,向来没什么的表情的脸猛然红了。
而其余勇士一愣后更是哈哈大笑,纷纷玩笑着拱手恭喜,巴剌思部翟王还走过去重重撞了阿利施部翟王一下,笑骂他是老狐狸。
总之这场庆功宴一直持续到深夜,赛赫敕纳不爱美酒,也对美人没什么兴趣,结束了摔跤就直接回营帐。
只等次日札兰台部献俘结束,他就要尽快赶回王庭守着顾承宴。
献俘礼是跟中原汉人学来的——
锦朝王师每回凯旋,都要在丽正门外举行献俘礼,将重要的俘虏或者战利品献给皇帝。
还要宰杀猪牛羊三牲祭祀,感谢上苍和神明让这场战斗取得胜利。
草原的牛羊在这一季是最瘦的,而且牛、羊、马都是重要的资源,又不像是中原家家户户养猪。
所以老梅录找来祭祀的东西是几个勇士在附近狩猎打来的野鹿,一整头公鹿被放到了祭坛上。
大萨满走上前主持,而赛赫敕纳就那么慵懒地靠在给狼主准备的坐席上,然后静静地看着下面的人表演。
大萨满念完那些经文后,拿出随身的磷粉,然后当中表演了那一套的:泼水成火、引气成冰。
许多牧民知道王师来此,都带着孩子过来看,孩童们没有见过这样的把戏,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哇——!”
“大萨满好厉害!好厉害!”
而赛赫敕纳只远远看着受缚被押的一众札兰台部勇士,眉头微蹙地转向老梅录,询问他们的下场。
老梅录俯身弯腰,在他耳边小声解释,“会杀掉一部分,剩下的没为奴隶、分给参战的各部白骨头。”
听见白骨头这个词,赛赫敕纳皱在一起的眉头压得更低,远远瞧着那些勇士又问道:
“那,他们的族人呢?我的意思是妻儿。”
“长相貌美的女人,自然有大把的白骨头来带她们走,一两年宠爱有加,兴许又成为别人的遏讫。”
老梅录顿了顿,“或者,她们背后有强有力的家族和亲人,那就会被她的家族赎走接回。”
“……那剩下的呢?”
“剩下既没容貌又没有族人帮衬的,就会被没为奴隶,做些脏活累活,然后一辈子侍奉新主。”
赛赫敕纳不知道想到什么,沉默了许久后,才问老梅录,“草原上,一直是这样的规矩么?”
老梅录看看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告诉赛赫敕纳:“戎狄先祖、伯颜族的先辈,建立了如今的《圣山法典》;而第一位统驭万兽、在库里台称王的狼主,创建了如今的《白桦刑律》。”
原来如此,赛赫敕纳了然。
老人没说规矩一直是这样或者不是,只是告诉他——草原的规则是由人来建立的。
足够强大,就能改写规则。
他看着那些被捆到阵前、像是待宰牲口一样被人摁着就戮的勇士,只慨叹狼群就不会如此折辱对手:
要战就战到最后一滴血,不战也绝不会把敌人摁倒在地上,让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群被灭。
他不乐意看这些,也不太喜欢众人口中分出来的白骨头、黑骨头。
何况老梅录也告诉过他:
在草原现行的法典下,勇士一旦成为奴隶就再没有翻身之机,哪怕本领再强也一辈子是奴隶。
草原上的奴隶和牲口是一样的,一辈子干脏活累活,甚至是到前线上当炮灰,婚姻都由主人说了算。
主人不给你配女奴,你就只能孤单老死;即便被赏赐了妻子,生下的孩子也是主家的奴仆,永远不会更改。
老人说,这样的律例是为了震慑草原儿郎,让他们懂得忠于长生天、忠于自己的主人。
那边大萨满正好也办完了祭祀,要过来请他过去接受献俘,赛赫敕纳撇撇嘴站起来,心里还是忍不住想:
只有没能力的废物才会想着用规章制度去约束人,真正有本事的人,应当懂得把握人心:
人心在,何愁没有谋士、勇士过来?
他走过去,拿起大萨满准备好的酒敬了长生天,然后就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勇士一波波被拉上来砍头。
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整一片草原,远处还有被王庭军队围在中间的札兰台老弱妇孺。
赛赫敕纳强撑着站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转身让老梅录帮忙看着,就自己回了主帐。
而大萨满看了一眼赛赫敕纳的背影,远远挑眉对站在人群后面观望札兰台·蒙克使了个眼色,然后蒙克就带着他的人颠颠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