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见有些昏暗的室内,他不由得愣了一愣。
自己不是和杨小眼蹲在吉庆巷吗?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坐起身一扭头,就见杨小眼果然就躺在自己身边。
“醒了?”
苟豹子闻言,浑身顿时一僵。
他缓缓扭过头,在看清说话人的面目之后瞳孔骤缩。
白日里老爷子遣了人告诉他们,要他们今夜子时之前都蹲守在吉庆街,务必要盯清楚这位从京城里来的岑大人都做了些什么。
可谁知自己带着杨小眼赶到吉庆街之后,却是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二月本就是该穿棉衣的时候,更别提此时还是大半夜,一阵一阵吹过的冷风仿佛要将他俩冻抽抽过去。
苟豹子使劲搓了搓手,刚打算告诉杨小眼再蹲一个时辰,若是实在蹲不到那也没有办法。
却不料他一扭头,就看到杨小眼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黑衣人。
没等他惊呼出声,颈后忽然一疼,瞬间便没了意识。
然后就是被一桶冷水泼醒了。
想到这里,苟豹子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此刻正面无表情瞧着自己的男人。不料被那目光瞧的一抖,而后又十分迅速地垂下头去。
瞅了两眼自己脚边倒在地上正往出渗水的木桶,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往躺在地上仍闭着眼睛的杨小眼那边挪了挪。
伸手推了一下,没推动。
杨小眼依旧跟个死人一样躺在地上没醒。
苟豹子顶着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再次推了一下身边人。
“别推了,方才用冷水浇他也没醒。”岑鸢冷眼看了半晌,而后才淡淡开口说道,“既然你醒了,那便来给我说说。”
“今夜你为何会出现在吉庆巷?”
苟豹子闻言动作一顿,耳边忽然响起老爷子遣来的人再三叮嘱的那句“问就是京城里来的老爷要你这么做的”。
他下意识便秃噜出口:“是一个京城里来的老爷要我这么做的。”
岑鸢有些沉默。
他看着坐在地上的这位说话时还夹着连山本地口音的人,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当然不相信这个人说的话,早在这人小动作不断的时候,他便猜到,如此不设防的人必定不可能是城府深沉的傅平会找过来的。
想到方才那人口中所说的京城里来的老爷……
岑鸢眸光微闪,难道是祁临风派过来的?
思及此,他心中方才的那点不耐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莫名其妙。
倘若这二人是祁临风派来的,那他的目的必然是想让这两人盯着自己有没有将吉庆巷的东西拿走。
虽然心里疑惑重重,可岑鸢面上依旧面无表情,他不动声色地将先前塞进前襟里的手札掏了出来放在桌上。
果不其然,坐在地上的人眼前一亮,面上隐约浮现出几分喜色来。
岑鸢拿起小银剪,一边漫不经心地剪着烛火,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祁临风让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看大人有没有将东西取走。”
话音落下,苟豹子眼尖地看到那双正拿着剪刀的手滞在了半空。
他默了两瞬,而后扭头瞪着一边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杨小眼:“就你话多!这不是把祁老爷给抖出来了吗?!”
然后又转过头,对着岑鸢挤出一副笑脸:“大人,您就当方才什么也没听见。”
“倘若被祁老爷知道我们将他供了出来,那我们一分……”
不等他将后面的“钱也拿不到”说出口,就被上首坐着的岑大人打断。
“岑四岑五,”岑鸢面上重新浮起不耐,随意地摆了摆手,“将人丢出去。”
“是。”
站在一旁的两个人上前一步,提溜起地上的人转身就往出走。
刚跨出房门,就听见身后再次响起的声音——
“找两身干净的衣裳,换了以后再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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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拐过梧鹊街,苟豹子一直驼着的背这才直起来。
跟在身边的杨小眼的脸上也无方才宅内那般瑟瑟发抖的神色。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再回头时面上已然挂了几分喜色:“老大!我装昏装得怎么样!”
“那句祁老爷说得简直就是神来一笔!”
苟豹子没说话,只是白了他一眼。
杨小眼丝毫不在意自家大哥的冷淡,他搓了搓手,暗自兴奋道:“老大,你说岑大人他信了么?”
走在前面的人闻言步伐不停,“他能放我们走,十分也该信了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