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瞬,她便记起昨夜自己装模做样的那场推心置腹的大戏。
钟毓面色陡然一僵。
昨夜对着岑鸢掏心掏肺说完话后,钟毓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还有些纳闷,自己都坦白了钟延川那个老家伙要自己做一颗藏在他身边的棋子,那他怎么都没有多问一句有关钟延川的事情?
现在想来,岑鸢不问,只怕是因为自己的心思早就被他看穿了吧。
所以他昨夜才会只问了那三句,因为他仅仅是想知道自己那番做戏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想到后来自己说出要岑鸢护她一命,钟毓心念一动。
想必那时候对方便已经猜到,自己的真正目的就只是想要在朝堂之间的斗争中活下来。
而对于岑鸢来说,即便她暗藏祸心,可也毕竟只是位刚出阁的女子。
如今天高皇帝远,钟延川便是再有能力,也不可能时时刻刻从自己这里得到消息。
孤身一人又能翻出什么大浪?
护个人的命而已,更遑论这个人还是他明面上的妻子。
所以这位心机深沉的太傅大人才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
钟毓垂眸盯着自己筷间所夹的那块豆腐,心里却百转千回。
她十分断定,倘若要是自己日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岑鸢一定会让钟毓这个人彻底消失。
就像那夜被抹了喉的黑衣人。
可原主的父亲是当朝尚书,替嫁的夫君又是太傅。
她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两方人马此刻正尽力维持着的微妙平衡。
而尚书钟家与太傅岑鸢的亲事本就是他们暗中博弈的结果,所以不论谁输谁赢,被牵扯进来的自己就像这块豆腐,夹在二者其中身不由己,也根本没有退路可言。
想到这里,钟毓手上忽然使了些力气。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那块豆腐转瞬之间便碎开在碗里。
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所以一旦稍有不慎,已经入了局的她就会像这块豆腐一样,落个粉身碎骨的结局。
倘若想要活命,想要在这暗箭难防的权谋之间独善其身,仅靠昨夜岑鸢轻飘飘那句“好”必然是不行的。
她必须有一道能拿得出手的护身符。
一道全须全尾握在她自己手里的护身符。
而这道护身符......
钟毓抬头,视线落在门口处站着的男人。
此刻他正如先前那般接过岑一递过来的大氅,披在身上。
这道护身符,就用太傅大人想要的章行舟一案的真相来换,如何?
想起原书里对岑鸢这位肱骨之臣的描写,钟毓不再犹豫,她看着岑鸢转身就要离去的背影出声唤了一句“大人——”
见男人闻声脚步微顿,随即扭头看向自己。
钟毓借着放下筷子的动作垂眸敛了眼底的神色,随后站起身,抬眼看向岑鸢神色平静,“我也去。”
第三十章
齐小世子此人, 是钟毓在只看了五章原著后,除了岑鸢之外记忆最深刻的人。
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单单只是因为他能赚钱。
虽然他父亲齐伯怀是位征战沙场的老将军, 可架不住他外祖家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商贾大户。
暂且不说他家的良田私产有几何, 光是每年租出去的几十处商铺, 就有万两黄金入账。
而这位吃穿用度皆比得上皇室的齐小世子,自打一出生, 就显出了外祖家的商贾血脉。
也正是因为齐小世子的外祖家十年如一日地拿捏着大梁京城商户们的命门,所以做生意的家家户户都十分关注这位周岁宴上抓了算盘的小娃儿。
大家都猜他会不会如他外租家的家主一样, 是个天生的生意人。
八岁便将一间小铺的利润翻了两番,十岁时候亲创了京城布坊争相效仿的锦绣成衣阁, 十一岁更是孤身一人跑去江南进了一批小玩意儿, 而后只用了不到三个月, 连本带利赚了个盆满钵满。
当时看到书中这段描写天才少年的文字时, 熬了大夜才做完实验的钟毓正一脸颓败的从实验室里出来。
那时的她心累到恨不能魂穿进这位齐小世子身上,享受一下富贵人家的吃穿用度到底是如何的奢侈。
可谁曾想,魂穿的美梦是实现了, 可穿过来的对象却不大符合期望。
想到原主又是替嫁又是流放,闭着眼睛靠在马车上的钟毓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不但没钱, 还要为了保住这条小命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地周旋于暗潮涌动的朝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