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在对上床上之人的视线以后,岑鸢的步伐却忽然一顿。
自己这是……
他看着钟毓的眼色一暗,是在担心她吗?
想到方才还在岑一口中听过的名字,岑鸢还没缓和多久的面色顿时又沉了下去。
钟毓是钟延川之女。
与她的这场婚事也仅仅只是一场谋划。
他不该生出担心之情的。
思及此,岑鸢将原本已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看着钟毓因为发热还泛着红的双眸,他目光微微一滞,开口说话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现下可还好?”
钟毓丝毫没有注意到岑鸢这片刻之间的情绪变化,她只当这位太傅大人还对自己心有防范。
想起昏迷之前男人抱着自己的那双臂膀,钟毓默了一瞬,随即开口道:“方才谢谢大人了。”
岑鸢站在原地,没再走近。
隔着还有好几步的距离瞧见钟毓此时面色已缓和了不少,忽觉自己方才根本没必要进屋。
岑鸢垂在身侧的手忽然动了动。
“你既已醒了,那便好好歇息吧。”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钟毓忽然下意识急唤道,“大人,我……”
看着岑鸢背对着自己的身影,钟毓想起方才自己的决定,早已想好的话到了嘴边却踌躇着说不出口。
直到那道欣长的身影好似有些不耐地动了动,她这才终于下定决心般说了出来。
“太傅大人,我有话对你说。”
话罢,她扭头给卿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出去。
早在岑鸢进来以后,卿云便收了表情退回床尾。
她悄悄抬眼看着面色并不怎么好的太傅大人,心里却因为先前在门外时候他说过的话而有些发怵。
此刻见钟毓看向自己,卿云弯腰行礼,随即便退了出去。
岑鸢目光落在被卿云关紧的房门上,站在原地的身形却一动不动。
好似在等钟毓先开口。
“太傅大人。”
屋中一片寂静,岑鸢听到身后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皇帝要你此番前往峮州流放,其实……”
钟毓的声音顿了顿。
“是另有目的吧。”
第二十八章
她的话音落下, 房内竟比方才还要静上几分。
只剩下暖炉里燃着的炭火时不时发出脆响的哔剥声。
钟毓屏着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岑鸢的背影,生怕错过了他的什么动静。
自打她方才说完那句话后, 岑鸢就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好似自己不是疑问而是确定的话根本没有撼动他一分一毫。
可只有岑鸢自己心里清楚,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翻涌着多么大的惊涛骇浪。
自从前日钟毓点出自己与岑一岑二并不是简单的罪臣与看守官差的关系之后,他便不再遮遮掩掩。
虽然早已猜到钟毓可能已经知道自己来连山的目的不纯, 可让岑鸢丝毫没有想到的是,钟毓竟能从这几日的一点一滴中想到此番流放的原因并不是降罪于自己, 而是他与皇帝另有谋算。
那钟延川的事情,她又知道多少?
桌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在他脸上, 竟将那张丰神俊朗的脸衬出几分煞气来。
岑鸢按了按心底翻滚着的思绪, 缓缓转过身, 视线落在钟毓的身上。
“你又是如何得知?”
见岑鸢终于有了反应, 钟毓微不可察地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将卿云方才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衣紧了紧,随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太傅大人,”钟毓一步一步走至岑鸢面前, 微微仰头看向他,“二月初七那日, 是我见你的第一面。”
“因为在那之前,我只从丫鬟小厮的口中听到过你的名头。”
“与大人成亲之前,我久居尚书府。”
看到岑鸢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钟毓眼神没有半分躲闪,直直回望过去:“因为是外室私生,钟延川从未允过我踏出府门半步。”
“所以在我心里, 当朝的太傅大人向来都是他人口中那位惊才绝艳的肱骨重臣。”
就在她不假思索说出尚书大人名字的时候,钟毓眼尖地捕捉到岑鸢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
她话音一顿, 心下却了然。
方才她醒来之后,便在心里一一捋着剧情。
可捋着捋着,她忽然就发现了不对劲,一桩被自己一直遗漏了的事情忽然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在丞相上奏弹劾岑鸢之前,他一直都是满京城的世家小姐争相想要嫁过去的良婿。
皇帝数次想要为他赐婚,可都被岑鸢的一句无心儿女长情给堵了回去。
既然拒绝过那么多次,又怎会偏偏妥协于尚书大人之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