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这一查,便查出了不寻常来。
大梁自建国以来,与西蛮的来往几乎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先帝带兵西征,从西蛮人手中收回了峮州以后便班师回朝。
而后两国便相安无事一直到新君登基。
建兴一年,为贺大梁新君,西蛮遣了使者来送登基贺礼。也就是那一次,西蛮王室第一次出现在了大梁朝臣的面前。
虽然朝中所以大臣都见过王室,可要想见到王室死士手腕上的刺青,便只能是像他一样也参与了那场宫宴。
因为在那场宫宴上,西蛮王室的死士意欲暗杀皇帝,被暗卫当场射杀。
想到下午从太守府出来之后岑二传回来的消息,岑鸢随手扯下腰间的令牌缓缓摩挲。
参加五年前那场宫宴的大臣并不多,而与连山有过实际来往的,就只有一位。
那便是三年前皇帝曾亲自召见过,要他亲自盯着连山拨款事项的户部尚书——
钟延川。
岑鸢的目光落在方才失手摔碎的瓷碗上,身侧一直摩挲着令牌穗子的手却微微一顿。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动怒的原因到底是为何。
因为他听到岑一说,李源从锦州被调来连山,是钟延川向丞相求来的调令。
第二十七章
自从他们四个人踏入梧鹊街之前,这府邸之外就已经站了不止五处盯梢的小厮。
这座府邸都是李源的,府内当然也少不了奉命盯着他们的眼线。
所以今日李源三次造访,岑鸢丝毫不意外。
除了其中一次是他差人去请李源,要他去给钟毓寻大夫之外,旁的两次想必都是府外府内盯梢的人赶回去禀报过了。
其实自己对李源如此疾言厉色,并不是因为钟毓的事情而动怒。
而是为了掩饰那盏摔碎的瓷碗,这才顺着他的话故意装出来的。
方才钟毓许是因为发热烧昏了脑袋,一番胡言乱语后便晕了过去
岑鸢将她抱到床上安置好后,这才发现好不容易退下热的额头又滚烫了起来。
他只得叫了水,照着大夫说的那样给钟毓擦额头。尽管擦了很多遍,可她额上的热却丝毫不见消退。
后来钟毓醒过一次,岑鸢见状立刻给她喂了药。
哪成想喂给她的药,有一大半都呕了出来,喝进肚的只怕不够一个碗底。
岑鸢无法,只得等她重新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之后,将一直候在门外的卿云唤了进来,要她照看着钟毓,自己则端着空药碗出去,打算让厨房再煎一帖药。
可他出了房门还没走几步,便见岑一身影闪过回廊拐角,两步并作一步朝他跨来。
见自家少主亲自端着碗,岑一立刻上前一步接了过来,并趁机在岑鸢耳边低声说了才从京城传来的消息。
岑鸢不是没有想过李源与钟延川有关,可让他指尖一颤摔了碗的,却是岑一后面那句——
李源是钟延川三年前亲自去拜访了丞相,这才调来了连山。
丞相此人,心狠手辣,极善谋略。
他虽然不是早年跟着先帝南征北战的开国重臣,可他却是前朝唯一一位最先倒戈向先帝的大臣。
当年先帝带兵攻破宫门时,就是他一句“凡皇室之人,尽数斩杀”,才让那位城破之时还躺在宠妃怀里的楚氏破口大骂。
可即便昔日的主上,在垂死挣扎时,口中骂他叛臣无命、奸臣无国,咒他余生不得好死。
丞相面色也丝毫不改地批下斩首令。
虽然那时很多人都规劝先帝,说如此叛臣万万不得重用。
可他们无一人否认的是,正是因为丞相那句“凡皇室之人,尽数斩杀”,才换来了往后大梁不用遭受前朝复辟之乱的纷争。
建国后,和平无虞直到今日。
虽然丞相称不得枭雄,可先帝却亲口唤过他枭臣。
所以这样一位提前就为大梁规避了后来之祸的丞相,即便在朝中屡次针对自己,后来更是直接上奏自己结党营私,岑鸢也只当那位年事已高的小老头是闹着玩。
更何况,自己此番与皇帝谋划的流放不就是借着丞相弹劾了自己吗?
可就是这样一位先帝都不曾怀疑揣测过的枭臣,却为何在与他毫无关系的尚书拜访后,插手到三年前那桩乱入一潭混水的连山太守调任一事之中?
三年前,连山前太守章行舟一事在朝廷闹得沸沸扬扬。
因涉及到新帝执意要推行的新政,所以朝中无人敢提,也无人敢碰。
他们只知宋观平带着人去查案,不到一月,随行的大理寺丞张昭成陡发恶疾,意外身死异乡。
却不知张昭成用血写成的最后一封密信,是言朝中有叛臣。
叛臣二字,惊心动魄到被人不敢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