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看着钟毓的神色,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轻轻笑出了声。
然后她将方才叠好的被子放在床上,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钟毓维持着之前转过头的姿势,眼神愣愣注视着她的背影。
就在她一只脚迈出门槛的那一瞬间,她看到卿云忽然顿了动作,然后转身,逆着光对她说:“夫人啊,这次走,便走得远远的,别像之前那般,走了之后又心软回来。”
听到这话的钟毓脑袋里忽然空白了片刻。
走了之后心软又回来?
她什么时候走过?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短短几息之间,魂落于程羡今身上之后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如走马灯般在钟毓眼前闪过。
她无比确信,她自从穿过来之后,除了被掳走之外从未离开过一次。
所以......
卿云话里说的难道是原主?
“卿云!”钟毓回过神,看着即将消失在门外的卿云,她下意识便喊出了声。
“你方才说......”视线落在闻声回头看她的卿云身上,她有些不确定般问出口,“之前那般?”
卿云没有回她的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交叠双臂低头向她行了一个大礼:“夫人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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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马走出这座住了三四日的小院时,钟毓的心里仍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她看着将自己送出来的卿云,那张月光下的面孔好似从未看清过。
身后的院门开着一小条缝隙,可是院中没有一个人知道,此时此刻本该躺在床上的钟毓却牵着马站在院门外。
“夫人,我听到丞相和太傅说钟延川的人此刻已到了峮州。”卿云神色十分郑重,“钟延川此人心机深沉,他现下不但没有来蒲柳村,反倒是带着人马前往峮州,必定存了某种阴谋。”
“所以夫人出了蒲柳村,切记一定要往东走,千万不要往峮州方向去。”
“我已经打听好了,蒲柳村一直往东约莫六十里的地方,是福州辖地下的呈桥寨,那里地处十分偏僻,甚少会有人经过那处,等你到了呈桥寨,便寻一处隐蔽些的住所歇脚。”
一边说着,卿云忽然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不由分说便塞进钟毓的手里,“这些钱夫人拿着,一路上都是用钱的地方。”
钟毓看着被塞进手里的钱袋子,忽然就想起自己包袱里放着的那袋子钱。
虽然知道自己不问自取偷了岑鸢的钱袋很不好,但......
她在心里默默对岑鸢说了句对不起,也不知道太傅的俸禄有多少,自己把他身上全部的钱都拿走了,希望他不要太生气。
想到这里,钟毓又想起自己放在房里桌上的那封和离书。
原主,也就是程羡今同岑鸢的这桩婚事本就是阴差阳错,她也清楚地知道岑鸢将自己留在身边是因为钟延川。
钟延川此时已经卸掉了伪装,事已至此,他们二人也再无需再做戏了。
这桩荒唐婚事也该做个了解。
想到这里,钟毓突然抬头开口道:“卿云,如果我真的走了,你不会......”
“放心吧夫人,丞相大人和太傅大人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卿云朝她安抚地笑了一下,“夫人,我知道你心里十分清楚此番离开的路上,究竟有多么凶险。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帮着你离开。”
“钟延川此时在峮州,所以你一定要往东走,走得远远的。”
“他猜到了你的身份,所以他一定认为丞相会将你看顾在身边,根本不会想到你会孤身一人往东边走。”卿云双手紧紧握着钟毓的手,眼里盛满了担忧,“但不管怎么说,你终究是一个人,所以一点要万分小心。”
“隐藏好你的模样,小心躲起来,直到钟延川被抓住。”
钟毓看着眼前那双极亮的眸子,良久之后才终于点点头。
她没再多说什么,直接翻身上了马。
“卿云,”她回过头唤了一声,“再见。”
卿云站在原地,遥遥看着她,“夫人,保重。”
......
其实来到这里之前,钟毓从未骑过马。
在孤儿院生活的十八年里,她从未做过除了学习和赚钱之外的事情。
可自从她穿到这里之后,不但经历了很多完全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的事,还让她在机缘巧合之下学会了许多东西。
钟毓借着月色,垂眸看着身下正踢踢踏踏的马儿,然后轻轻摸了摸马鬃。
她骑马还是岑鸢教的。
在从连山往峮州去的路上,那半份手札还没有给自己看的时候,岑鸢亲自教她的。
想到当时的场景,钟毓眼睛忽然有些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