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沈霏微也不觉得可惜,毕竟那双能够在谈判桌上翻云覆雨的手,如今已处在最合适它的位置。
“想吃什么?”谈惜归陡然出声。
沈霏微审视一般,想从谈惜归脸上看到少许抵触,但是没有,谈惜归的顺从好像是提前写好的程序,靠关键词便可触发。
“要不,先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沈霏微指向厨间的方向。
谈惜归有点意外。
“里面食材不少呢。”沈霏微笑说。
沈霏微太挑食,在Y国时饿出了一身毛病,如今比起西餐,她更愿意吃自己煮的面食,省得又得药不离身。
正因如此,她冰箱中或多或少都备有些东西,种类还算齐全。
当年她百般嫌弃舒以情做的菜,没想到如今自己比舒以情还不如,论色无色,论香无香,论味也无味。
谈惜归踏进屋中,手越过沈霏微的肩头,在冰箱中挑挑拣拣,看起来并不生疏地取出了几样。
橱柜里的锅至今只用过寥寥几次,有的甚至连吊牌都还没拆,油盐倒是整整齐齐摆放着,整个岛台干净得一尘不染。
沈霏微坐到岛台边上看了一阵,忽然起身,拎起还未用过的围裙轻轻一抖。
谈惜归手上沾了腥,见状微微低下头,看姿态是要沈霏微替她穿上。
对方处理食材的姿态没有生疏,沈霏微却生疏了。
在以前,沈霏微总会贴得格外近,她才不管什么亲疏距离,直接就将手绕到十一身前,为对方套上围裙。
如今这么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顿了一下,沈霏微还是给谈惜归套上了。
她转身绕到对方背后,将细细的两根绑带系上,意味不明地说:“我以为来到这边之后,你就没有做过饭了。”
谈惜归没回答,又朝向菜板,不紧不慢将肉切开。
“嗯?”
沈霏微歪着头看她。
“做过。”谈惜归言尽于此。
谈惜归原本想说,她后来每一次做饭,都是为今时做准备,为一个当时觉得,未必会来的日子。
但她没有说的必要,因为她接下来的每一个举动,都必会将她的深谋远虑暴露无遗。
沈霏微又坐回到岛台旁,托起下巴,目光定定地看着。
谈惜归刀工熟练,用料已不再像以前,得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抖进去,以前既怕抖多了,也怕抖少了。
其实一个人住,又并非挑食之人,谈惜归做这种稍微正式些的菜品,未免显得太多余。
偏这些个菜,又不是单做个一次两次就能熟练到毫无差池的。
尤其沈霏微记得,以前这人可是练了一月有余,才终于能照着食谱做出没有偏差的菜。
再说了,只要谈惜归想,有什么是吃不到的,哪还需要亲自去做。
藏在深处的缘由,根本无需去想,它便会自己绽出花。
沈霏微伏在桌上无声地笑,慢慢地说:“月底我要回国一趟,下月初去P国,应该能赶在五号前回来。”
端锅的人微微一顿,颔首说:“那祝你顺利。”
沈霏微走向远处的置物架,食指一勾,勾到一只薄皮套,摩托的钥匙就夹在其中。
“上次给了我钥匙,车呢?”
谈惜归转头,发梢微微一曳。
她辨认出对方手里的钥匙,很直接地提出邀请:“车在金流,你想要的话,过年我们可以一起去取。”
沈霏微还挺想要的,当年卖出去后,她偶尔会萌生出高价收回的想法。
那时她莫名觉得,她和十一之间的牵连,又被她亲自切断少许。
幸好。
剪断的芽孢还是在春前冒了头,如今在风中枝繁叶茂地摇曳。
“它还好吗。”沈霏微想知道,那东西久未启动,如今还能不能上路。
“挺好的。”谈惜归其实不太确定,“应该。”
菜相继出锅,看着和闻着都比昔时更胜一筹。
沈霏微没立刻动筷,趁谈惜归转身洗手的时候,拿来手机拍了一张,等谈惜归洗好手走近,她已将手机熄屏放下。
“如何?”谈惜归问。
在对方的注视下,沈霏微慢悠悠动筷。
菜式的确比六年前更出彩,许是因为味蕾受到刺激,她吃得有点想哭。
沈霏微抿住唇,用了一点劲才将眼泪抑住,故作平常地说:“苦练厨艺这么久,自己反复尝过多少遍?还需要我点评么。”
“尝再多遍,也只经了我的嘴。”谈惜归淡声,停顿后冷不防问:“头现在还疼么。”
沈霏微放下筷子,身往后倚,好整以暇地翘起唇角,笑得很像狐狸,眼眸虚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