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的年间,她偶尔会在心里,给十一构建一个新的轮廓,这个轮廓会比分别日的十一更高一些,四肢修长,不孱弱,或许还留有锻炼过的痕迹,漂漂亮亮的。
轮廓构建完成,她才会去设想脸面。
十一的眉眼一定已经长开,或许会比在春岗时更为大气,也会显得更加凌厉。
但不论设想多少次,都不如见上一面。
本人终归和她暗暗构建的有些出入,谈惜归的气质是很沉,却远不及她心想的那么冷漠。
谈惜归应该和从前一样,还是沉默而得体的,她的锋芒依旧藏得很好,只是在春岗时有稚气作掩,会显得更加无害,也更加木讷。
是十一。
沈霏微蓦然收回目光,原先盘算过的一整套想法全被打乱,她没办法用招待谈知韶的那一套来接待十一。
六年的空白期,当年未曾言明的情感,早就变作细沙沉降海底。
如今乍一碰面,她尚不知道如何自处,又如何知道,该怎么对待十一。
可是谈惜归怎么还留着那干脆利落的一刀切呢,只是比以前切得更短一些,发梢挨不到肩,也没有刘海了。
那清凌凌的眼波再不受遮掩。
在谈惜归将目光扫近的时候,沈霏微不假思索地迎上双目,却发现,对方的视线并未在她身上停留。
沈霏微其实早有意料,她舍弃在前,所以后面不论十一再如何伺机“报复”,都无可厚非。
可是十一的出现,真的只是碰巧么。
保留和当年一样的发型,也真的只是习惯么。
沈霏微不是那么脆弱、敏感又多疑的人,她只是习惯性地列举出所有可能性。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餐具,不再多想,她不愿和十一假装客气,便推推费茕声的手臂,让费茕声自己过去。
费茕声本是想把谈惜归请到楼上的,未料,谈惜归竟愿意坐在这一桌的残羹冷炙前,好似格外好说话。
远处提琴手和舞者下场换班,换了钢琴师上台。
不少人上前跟谈惜归交谈,酒或果汁先敬上,无所谓对方喝或不喝。
圈中人都知道,谈知韶有多重视这位失而复得的小辈。
去年谈惜归才刚毕业,谈知韶便已将大小项目全权交予对方。
只是谈惜归比谈知韶更甚,鲜少在众人面前露面,每每有人问起,都说是忙于事务,无暇分心,这也使得她越发神秘。
围绕在对方身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沈霏微眼看着宴席已至后半场,此时离场已不算失礼,便和费茕声说,自己先走了。
离开后,沈霏微与自己进行了一场胜算不大的豪赌,就赌十一是不是真的认不出她,亦或只是将她视作空气。
如果两人之间还存在些许未被抹杀的默契,她相信过后不久,对方一定也会离开宴厅。
从向董事会提议迁移总部起,她便顺势谋划着靠近,为给彼此消亡的春天,一句完整的解释。
赌注是她的一颗心。
但是没有等到,沈霏微自嘲地笑了笑,她输得一塌糊涂,心也缓慢沉没。
沈霏微在外面等了数分钟,心想或许对方正忙于应付那些上前攀谈的人,便沿着长街徐徐往前走,正好消消食。
塔莎大街不在闹市,来往的人原本就不多,尤其此时已至夜深,更是望不见人影。
路上隐隐听见哭声,似乎还有人在低声威胁。
沈霏微特地迎着声音拐进巷子,看到有人正拿着刀威胁一个背着琴盒的女孩子掏钱。
女孩子相貌熟悉,是刚才宴厅里拉琴的那个。
“在干什么。”沈霏微歪着头没什么表情地问。
劫匪扭头,看出沈霏微一身衣着昂贵,当即换了目标。
女孩子不敢说话,在劫匪身后战巍巍地冲沈霏微摇头,看口型似乎想让沈霏微快跑。
沈霏微轻快地笑了,不紧不慢地把身上大衣脱到废弃纸箱上,露出高领露肩的毛线裙。
劫匪愣住,随之挥刀向前,不料竟被硬生生擒住手腕,随着手腕一扭,五指当即痛到发麻,匕首当啷落地。
沈霏微屈膝顶至劫匪腹部,她不屑于借助刀具,拳拳痛击在劫匪面庞,在对方想躬身捡刀的时候,一脚将那柄刀踢飞到五米开外。
最后劫匪趔趔趄趄着逃跑,喊都不敢大喊。
沈霏微甩甩腕子,一边揉搓手指,睨着那背琴的女孩问:“伤着没有?”
女孩怔怔摇头,小声说:“没有,但是他刚才推我一下,琴撞着了。”
“拿出来让我看看。”沈霏微安闲自在地坐在那不算肮脏,却积了灰尘的纸箱上,两条腿上下撘着,慢腾腾晃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