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隔了几年暗蓄其力,一面又使京城失掉疑心。”我道。这似乎不能构成平定叛乱凶多吉少的缘由。
谢御却对此一口否定:“沂王此行是过了柳州、阜州等地一直通到京城,你难道还没有发觉么?”
“联军?”柳州、阜州一带皆为郕王的封域,他却不怕郕王起兵讨伐,舍近求远绕着道方到京城。
谢御点头。
沂郕二王若一起起兵,那么确实,傅源的六千精兵又能奈何多久。
“傅源此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谢御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忍着什么不便发作。
我抬头,今夜除夕,便是连弯明月残钩都见不到,那句“即刻起兵”不免让人泛起一阵心酸。
“我走了。”我感到喉头一阵火热,双目是波涛汹涌前的干涩,想我铮铮铁骨男儿,万不能在别人面前流泪,于是推脱了继续长谈而想要离开。
谢御见我如此,想必能料到我的一番心情,于是也不多话,只在我大约快要离开她的视线的时候突然朝我的背影喊道:“代任一事,是傅源的主意。”
于是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就这样霎时将我的整张脸打湿。
第9章 第 9 章
谢御目送我疾步踏着雪地慌张逃离,转身欲步回庋书阁,却见桃城不知何时正站在她的身后。
“你惊煞我了。”谢御微吃了一惊,展开扇子道。
桃城脸上写着不悦:“阿御你隆冬里摇扇子不怕冻么?”
谢御微一挑眉,将手一搭桃城的肩笑道:“有钱,有权,把断风流选。”
“哈,你倒是数尽风流。”桃城仰头笑笑,却是皮笑肉不笑。
谢御不语,默默走回庋书阁。桃城跟在她身后,见谢御迟迟看不出自己的不悦,终是忍不住,大声朝谢御嚷道:“喂,傅源不会死!”
谢御亦不转身,亦不回头,只边走边道:“我知道。”
“你把朕六千精兵当成三岁稚儿么?”桃城又嚷道。
谢御一步跨进殿内,答的话语绕着几个梁柱传到桃城耳中:“我自是希望早日平定叛乱。”
桃城只觉这话听着不温不火却甚是刺耳,这就是他那朝朝暮暮为着自己和社稷操劳的谢御么,怎会变得如此冷淡。
桃城跟着亦踏了进殿,呼吸粗重地道:“那你为何要对他这么说?”
谢御展开地图,淡淡答了句:“阿熏是将才。”
“他可以等。”等着傅源告老还乡,等着那个位子空出来。桃城心说。
“听我的,”谢御自地图中抬起头,双目中露着坚定,“你很快就用得到他。”
桃城抿了唇:“那傅源怎么办?”
谢御轻笑道:“封侯,封王,他大可以稳享晚年,还可保你江山。”
桃城沉默了,按常理,谢御所道并无大错,可他便是不想看到海堂熏一下子平步青云。
“朕看还是不妥。”桃城垂了眸子道。
“那便过段时日再议罢。”桃城原以为谢御会坚持己见,却不想她一下子让了步,仿若还当他是当日顽皮的太子。
谢御遂起身告退,桃城叹了口气:“阿御,你是在气朕的顽固么。”
“便如同夏日吃瓜,我不让你现吃,你可知是为何?”谢御道,“那瓜的红壤中黑子布得密集,便是吃也吃得麻烦,而我现在所作,不过是帮你剔除其中麻烦,你莫要性急怪我。”
桃城听她又是一口圣人般的言语,便觉得脑中鼓鼓作胀,一反方才低声下气的样子,朝着谢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你跪安吧。”
谢御叩首,离开前问桃城:“圣上,你可知我在求什么?”
殿内传出桃城烦躁的翻书声:“不知。”
谢御不再说下去,一步踏出,急急走了。
桃城从书页中抬起头,环顾殿内,谢御的身影却不复存在。
“阿御,有些事你不道出我又怎会晓得。”桃城托着脸道,一脸的颓然。
谢御出了宫门,还是那顶素色的小轿和着两个小厮停在外头,那小厮见了谢御忙迎上去:“御爷。”
谢御走向他问道:“爹爹可是在府中么?”
“是。”那小厮扶着她上了小轿,“沈公子也在。”
谢御点点头:“祝将军也在罢?”
那轿子离了地,便无声地往谢府一路行去。
小厮跟在后头一路小跑:“老爷是唤人请去了,眼下似乎也该到了。”
“御儿。”中堂里谢楚一见谢御便起了身。
谢御摇了摇扇子:“傅源现已离京,并有六千精兵相随。”
“这不妙。”说话的是沈斯。
朝中有二相,右相谢楚,左相沈赋,沈斯便是沈赋的侄儿,却是谢楚的师爷。
谢御颔首:“此六千精兵本便是他的手下,现二王已反,圣上却又执意派他去平定叛乱,他平日藏得甚是深,便是眼下同着圣上道出他生出的那些幺蛾子也委实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