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那模样,确也像是被折煞了甚的。
谢御坐在马上,一双眸子失了神的看着桃城武。
久久,方两手松了扇子,急急向桃城递去。拿扇子落在草地上,发出“啪”地一声响,大开的扇面染上了我的血,现下又沾上巨熊的血,便是整个扇面都花了开来。
再不是点点血梅,却是斑斑血空。
桃城将谢御自马上抱下,死死圈在怀中,那样子似容不得旁人再接近半分。
我拉着马跟在后面走着。偶尔抬头望天,那天先前还是长空万里,风轻云淡,这下却是沉云残日。
谁逆龙鳞。
桃城将谢御抱上一顶软昵小轿的时候,外面开始下起雨来。
我撩帘望了一下里头,只见谢御已经自己坐在了一边,桃城垂头在一旁对着她细细地言着安慰的话语,手还时不时的去拉谢御,却都被谢御推开了。
我看谢御脸色依旧惨白,问了句:“谢先生安好?”
谢御转头望向窗外,不答一言。桃城转头瞪了我一眼,不发声地对我做着嘴型:“莫要再对她提此事了。”
我摸摸鼻子,放了帘子退到轿前,准备赶马回宫,却听谢御叫了我一声。
“阿熏。”虽然不响,然于我却是掷地有声。
我连忙回身撩帘:“谢先生唤我?”
谢御点点头,想了想,对我道:“我的扇子可是落在了林子里了?”
旁边桃城武连忙答道:“是了,是落在林子里了。现下外头在落雨呢,朕让侍卫去拾了,我们快些回宫罢。”
谢御听让侍卫去拾扇便直了身子,欲要起身,然顿了几时,却又坐下了,懒懒地靠在壁上。
桃城笑了笑,摸摸谢御的脸,对她道:“我们回宫。”
谢御颔首,半晌,对桃城道:“那扇子污了便无用了,莫要让他们去拾了。”
之后一路上说话声便渐渐淡了,逐渐地变得一路无言。
我有次疑惑撩帘看去,只见谢御靠在桃城肩上,沉沉睡去。
桃城托着腮淡淡地看着谢御,却像是要将她刻进目中似的,丝毫不移旁半寸。
最后车中传出一声重重地叹息,想烟袅般地飘出窗外又不见了。
那次秋猎后,谢御大病一场,几乎将半条命都赔去了阎王殿。
朝政无了帝师,便失了大半的架子,桃城一面顾着谢御,一面朝政,勉强了数月,索性罢了朝,将心思投进谢御的病情中去了。
御医一拨拨地来了,又一拨拨地走了,但谢御的病便是怎地也不见要好转的颜色。
最后一个老御医离开的时候,望了望桃城,却奈何不敢道处实情,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桃城眼中只看谢御,自是看不到这一幕,而我两边全顾,这一幕被我尽收眼底。
我一把抓住那御医的袖子,托到门外问道:“你可是看出什么端倪了么?”
那御医望望我,摇摇头,叹口气:“帝师这……依臣看,应是心病,又如何是要能医得?”
“那是要如何方能算是好呢?”我焦急,抓紧了那袖子急急问道。
“这病不知原委,委实不知要如何医得才好。”御医对我道。
“不是吓的么,那次秋猎——”我疑惑,这病的原委一早便是与他们说过的,又如何是不知的,却被御医打断。
“——非也,非也。”他摆了摆手,“帝师何等人物,如何会后怕这等物事?依臣看,这里头,必有其他。”
“是何?”我拽了他的手,口中一次次问出,心中却一点点空了。
御医敲了敲头,转头对我道:“她一个女子,整日打理朝政,恐怕是累了罢,想借此歇一歇。”
不错,谢御同桃城处了少说亦有十几载了,而朝政几乎经了桃城的手还要给谢御过目,如此年年岁岁这样下来,似乎从未得过几日清闲。
谢御今岁亦要又二十六、七了,旁的女子早就在家相夫教子,唯独她一人在官场上独舞着长袖,将这二十好几的年华斗进庋书阁中去。
我长吸一口气,恍然大悟,放了御医的袖子,任由他快步踱出宫门。
我原打算找着空闲的时候,同桃城娓娓道来,婉转洽谈,然而谢御的病却就在隆冬时,如同说书人口中的那般渐渐好转起来,一点机遇都不留给我去与桃城好好转述老御医的意思。
我觉得自己就如同个丈二和尚,摸不着个头脑。
如此看来,似乎老御医那袭话并未说中谢御的心思,还是见了我生了怕,忽悠了过去?
不过权且不再管他,只说目下谢御身子骨一康健,又回复了往日的跳腾,日日说着桃城借机罢朝,多少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去,便是只学了那封神榜里头的昏君那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