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散去,郑婶儿悄悄拉着殷芜的手,低声道:“阿蝉你……房事后,用枕头垫着点,这样好受孕的。”
郑婶儿不知殷芜先前身体不好,这样说本是担心她,殷芜也并未生气,只是余光看见百里息望过来,又知他肯定是听到了,不免觉得羞赧,胡乱应付了郑婶儿几句,逃命似的跑了。
等回房后,见百里息嘴角带笑,便知道他果然听见了,殷芜因羞生恼,道:“郑婶儿怀疑你不行,让你多吃点药补一补呢。”
百里息走过来,手掐住殷芜的腰,头也垂下来,低声问:“夫人觉得我哪里不行?可是我服侍得时间不够长?还是我服侍的次数不够多?”
殷芜险些咬了舌头,来了冠州后,百里息已经有所收敛,她才能喘口气,先前在京城时,他可是放纵得很,哪次不是把她欺负哭了才算?听说男人最听不得“不行”两个字,她慌忙改了口,道:“你行,你最行了,是我不行。”
百里息将下巴搁在她头顶,叹息一声,道:“阿蝉,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
书房内,谢晖和郁宵并排而立。
郁岼将手按在书案账册之上,道:“这是所有族产的细目,虽不丰盈,却也是一份保障,今后,郁宵便是黎族的族长,你要肩负起族人的期待,带领族人自强自立。”
郁宵知道郁岼身体的状况,红了眼应是。
郁岼转向谢晖,道:“你性格稳重,办事我最放心,日后你要尽心尽力辅佐郁宵,我们黎族走到今日实在不易,一定要……越来越好才是。”
“义父放心,晖儿定不辱义父多年教导。”谢晖躬身一揖。
郁岼点点头,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缓了缓,道:“再过几日,我会同蝉儿一起回京,她幼时我没办法保护她,最后的日子我想多陪陪她。”
谢晖说要陪郁岼一起去京城,被郁岼回绝,让他安心留在芮城。
启程那日,郁岼出门,便见谢晖背着包袱站在廊下,微黑的脸上是油盐不进的坚持。
“你何必非要随我去京城……罢了。”郁岼叹息一声,知道劝不动谢晖,只得让他跟着。
四辆马车,两辆坐人,两辆拉着行囊物品,马车渐远,郁宵才跪下,朝着郁岼离开的地方郑重磕了三个头。
自此一别,只怕相见无期。
一路顺利,回京后休息了两日,郁岼想去灵鹤宫看看,殷芜便陪着悄悄进了宫。
自从殷芜离开,灵鹤宫的宫人尽数遣散,如今这里已荒废了许久,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可偏偏又有种物是人非之感,一时父女二人均有些伤怀。
郁岼在寝殿内坐了许久,闭了闭眼,道:“我与你母亲相伴七年,分别时我让她等我,谁知这一别就隔了生死。”
殷芜只是想想他们当年的处境,便觉得伤心绝望,她不想郁岼忧思,陪了一会儿便劝他去院中坐坐。
郁岼坐在交椅上,接过殷芜递过来的热茶,笑了笑道:“蝉儿不必担心我,时过境迁,为父如今也释然了。”
其实是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即将追随殷臻而去,悔恨才可稍解罢了。
“我当初被困在这灵鹤宫里,只觉得这宫殿的墙太高,想逃出去难如登天,如今回头再看,其实宫殿并不大,宫墙也没有多高,不过是囿于当时心境罢了。”殷芜笑了笑,给郁岼的腿盖上薄毯。
“是这个道理。”郁岼也笑,他饮了一口茶,淡声道,“我见你娘的时候,她也不过十几岁,还是个天真的小姑娘,你和她很像,也比她要幸运很多。”
起风了,郁岼住了话。
风停之后,郁岼望向院中那棵尚未长出枝叶的花树,道:“百里息虽不是世俗意义上的良配,对你确实极好,日后有他照顾你,我很放心。”
殷芜听了这话,心中觉得不安,劝慰郁岼几句,又故作轻松说了些趣事,总算驱散了这片愁云惨淡。
谢晖陪郁岼先回府内休息,殷芜则去临渊宫寻百里息。
临渊宫外的竹林早已被砍尽,又铺上了条石,倒是省去了许多功夫,如今百里息在宫外住,这临渊宫已成了他办公之所,至于原本的戒塔等处,则为了削弱神教的神性,都让荒弃了。
殷芜听殿内有交谈声,便没进去,而是转去了后殿。
浴池内是清澈凛冽的泉水,殷芜已许久未来此处,如今看见只觉心中唏嘘,她在池边略站了站,便折去旁边小殿内歇息,罗汉榻的炕几上,用泥炉温着一壶清茶,殷芜有些渴,便倒了一杯在小盏子里。